余采薇问二狗子:“粮栈没有为难你吧?”
二狗子摇摇头:“没有,他们说看在余婶子求情的份上,这次不和我计较,粮食也不要我还了。”
“靠着抢粮铺过活是不成的,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是要往京都去?”
“其实也不一定非去京都,只是之前和大家一起逃出来时,都说京都富饶,去了就能过上好日子,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在往京都赶路。现在想想,我们要啥没啥的,到了京都就能过好日子,那大家啥也不干都去京都好了。我们商量好了,要在白石镇安定下来,找个活干,看看能不能赚点钱,先把生病的人治好。”
“能这么想还算务实,即便你们到了京都,能不能进城都两说,现在去哪里都要路引,否则一律当流民处置,越靠近京都,盘查越是严格。”
杨大郎拍了拍二狗子的臂膀:“你现在住哪?”
二狗子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住在镇东的一处废弃宅院里,不能遮风挡雨,等天气冷了,我们再重新找地方。”
余采薇问:“你们有多少人?”
二狗子说:“七十九人。”
“都是老弱妇孺吗?”
“不全是,孩子最多,有三十五人,老人和女人二十一人,年轻力壮的二十三人。”
简单点的说,这二十三人要照顾养活五六十人,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余采薇想了想,问:“镇上的活不好找,我这里需要一些看家守院的,你们愿意来吗?”
二狗子精神一震:“看家护院要的了二十三个人吗?”
余采薇说:“你和大郎在牢里的那段时间,想来是听他说了一些事情的,我正好最近在物色人选,既然你们生计没有着落,愿意的话便过来吧。”
不全是因为恻隐之心,余采薇是真的需要看家护院。
砒霜中毒一事虽然结果她们家洗清了嫌疑,但是想想她是后怕的。
如果萧咏把沙袋扔在天池出水口,后果更不堪设想,她们家卖出那么多醇韵,又要有多少人中毒?
卖出去进嘴的东西导致人中毒或者死亡,生意彻底没法做是小事,只怕她的全家无一人能逃脱连带罪责。
谁也不知道林招弟一次没有得逞,下一次又会有什么阴招。
她已经把附近几个村靠近溪流的荒地全部买下,从天池出水口到林家村下游边界。
不止是作坊酒坊和家里,以后从天池出水口到林家村下游边界都需要巡视,要用的水每天也会检测。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大家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杨二郎接口说:“他们住镇东太远了,一天来回坐牛车都不容易,而且年轻力壮的都过来了,老弱妇孺怎么办?”
二狗子说:“随便找个荒地搭个草棚就成,我们一路来到白石镇,啥苦没吃过?”
余采薇话说:“暂时就这样吧,衣食住行我们慢慢想办法。”
二狗子兴奋的连连点头:“我就这回去和大家说。”
冒冒失失的走了几步,他又回来对一群孩子说:“路远,你们留在这里,别跟着我来回跑了,反正一会我要带着大家过来。”
杨大郎玩笑道:“你倒是放心把孩子们全部留下来。”
二狗子说:“当然放心了,你们都是大好人,孩子们很听话的,他们不会乱跑。”
一路下来,二狗子怕孩子们走丢,早让他们养成了纪律,一个个听话的很,绝对不会乱跑。
杨大郎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塞给二狗子。
“不不不,你们帮了我这么多,我不能在要你们的钱了。”
杨大郎把荷包硬塞给了他:“你们那么多人,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就算要搭棚子,也得弄几个灶台,买些锅碗瓢盆的。如果有病人,也别在镇上瞧了,我们村有个韦大夫,医术响当当的,全带过来让他瞧,钱不够再和我说。”
二狗子握着荷包,心里暖的让他想哭。
事实上他也确实落了泪,就是有点别扭,转过头把眼泪擦了。
从沙河镇走到白石镇,他们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白眼。
被人撵,被人打,被人抢......
不排除也有一些好心人,看到孩子们乞讨,愿意施舍一些馒头之类。
可是像杨大郎一家这样的,把他从大牢里救出来,还给他们一个生计,连细节都替他们想好,还是头一个。
杨大郎搂过二狗子的肩膀:“好了,快去把大家接过来,别走回去了,坐牛车快一点。过来也顾几辆牛车,病患和老弱妇孺走过来不容易,而且还要拉上一些东西什么的。”
二狗子闷闷的说:“我知道了,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
余采薇怀里还抱着莲蓬,瞧着孩子们拘谨,便把莲蓬发给了他们:“吃过这个吗?”
邓枫儿拿着莲蓬不知道怎么吃:“没有,我们以前没看过。”
余采薇剥着莲蓬教她们怎么吃:“这叫莲蓬,里面的籽叫莲子,先把莲蓬剥开,然后莲子咬开,去掉这根芯就可以吃了,这个芯会苦的哦。”
小男孩凑过来问:“婶婶,莲子比炒黄豆好吃,也是长在地里的吗?”
“不是,莲子长在水里。”
“怪不得我们没有看过,我们的家乡沙子多,田里只能种小麦。”
北境地带荒漠较多,一路来洛州,估计也看不到莲藕,之前白石镇除了镇上的人,乡下也是没几个认识。
莲藕南方多,喜欢亚热带季风气候,温暖又潮湿的地方。
后面还有七个孩子没分到莲蓬,但是余采薇手里没有了,孩子们很懂事,自觉性的就把手里的莲蓬掰开分了出去。
余采薇问:“你们是不是还没有吃饭?”
邓枫儿说:“吃了,二狗哥带我们在镇上讨了五个馒头。”
有点不厚道,但是余采薇还是没忍住嘴角上扬了。
来感谢恩人,路上顺便要个饭,真是一点不耽误!
二狗子这样的人,更像是一棵草。
平凡,不起眼,但很坚韧。
哪怕头上压着一块大石,他也会试图从边上的土壤破出,寻找活下去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