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咏看着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不免感到心疼,俯身阻止她继续磕头:“娘,孩儿清者自清,你无需这般,没有真凭实据,章县令不会听从两个被人收买了的犯人攀咬于我。”
胡氏哭道:“儿啊,他们要是对你用刑屈打成招咋办?”
萧咏的话听着好像在安慰胡氏,其实是在告诉章云岭,没有证据,他就不能随便判自己。
看到章云岭带着官兵来家里时,他便明白,章云岭已经查到他身上。
可是那又怎样,只要他不承认,章云岭便奈何不了他,只听声音想他认罪服法,怎么可能?更不可能作为有力证据!
他有自信,章云岭没有他犯罪的真凭实据。
“娘,章县令是远近闻名的父母官,经他手的案件,从无冤判,怎会屈打成招?还有孩儿再不济也是个秀才,无凭无据怎可用刑?”
章云岭还听不出来萧咏话里的意思?
但是任由萧咏如何狡辩,今天注定要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章云岭眸底浮现出一抹冷笑:“带犯人戴权!”
听到这个名字,萧咏自信的脸色终于变了,眸底闪过一抹惊慌。
明明......明明他已经处理了戴权,处理的人不知,鬼不觉,怎么可能再出现公堂作证?
衙差很快抬了个醉翁椅走进公堂,醉翁椅上躺着一个穿囚服的年轻男子,男子面色苍白,身体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躺着,手脚都是耷拉着的,头上绑着纱布。
“罪人戴权拜见县令大人。”
戴权想要爬下来跪着,可是他的四肢粉碎性骨折,是被人生生用石头砸的,接骨也不可能再恢复,这辈子,注定他的生活不能再自理,甚至连双筷子都拿不起来。
章云岭摆摆手:“你行动不便,礼数便免了。”
萧咏俯身握着戴权的手臂,好似很关心又很震惊的问:“戴权,你怎会变成这样?是谁伤的你?”
戴权双眸充满红血丝,痛恨的看着萧咏:“谁伤的我你心里没数?”
萧咏脸色不自然:“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公堂不是叙旧的地方,还是先把我们之间的恩怨交代清楚。”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恩怨?你到底是怎么了?”
章云岭打断萧咏的演技:“戴权,说说你为何弄成这样。”
“我和萧咏曾经是同窗,关系一直要好,一个月前,他突然来我家里要借牛车,我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然后过了几天他来牵牛车时,可我并没有答应。”
章云岭明知故问:“为何?”
“因为他来时已经是子时,一来晚上宵禁,如果被巡视衙差发现会没收牛,二来萧咏家里欠了别人不少钱,我怕他牵了我家牛是去卖的。”
“萧咏见我不肯答应,又说可以带着我,只要我帮他做成了这件事情就给我一百两银子,我不信他有钱,他便先给了我五十两的定金。”
五十两啊,那是戴权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数额,别说借用一下牛车帮忙运几个麻袋,便是把牛车送给萧咏都行。
脑子一热答应,却成了他悲剧的开始。
“我没有经得住银钱诱惑,答应了他。由他带路,避开巡夜衙差,从镇北一处塌陷的城墙处离开白石镇,我们先去了城外废弃的冲虚观,运了两个麻袋绕路去大淮山最西边,步行来回两趟,把麻袋抬去了林家村。”
“丑时天色太黑,我并不知道那是林家村,萧咏似乎也不熟,我们走到一处石桥,萧咏说过了,又折回了一段路,然后才把麻袋扔进了溪流里。”
“我看到镇东很多村子里亮着火把,应该是晚上有人巡夜,而萧咏刻意避开村庄,从大淮山绕道溪流北边再扔麻袋,我不禁有些害怕,害怕萧咏在做违法事情,回去的路上追问了他。”
“一开始他还试图欺瞒我,可我不信,直到我说听不到实话,第二天夜里不会再帮他运沙子,他这才肯告诉我沙子里装的是什么。”
章云岭沉声问:“什么?”
“砒霜!用麻袋装沙子,在沙子中间塞装有砒霜的纱布包,然后扔进溪水里,给整个下游村落投毒。”
章云岭再问:“所以你明知那是害人的东西,还是选择和他继续做下去?”
戴权眼角落下的两行悔恨泪水:“是,萧咏说溪水是活的,一晚上投两个麻袋,毒性不会特别强,闹不出人命,只要我和他投放几次,下游的人病了去找杨家闹上一闹,一百两银子就属于我了。”
“我想着萧咏和杨家又没深仇大恨,只是替人办事,不至于杀害那么多村民,犹豫过后还是和他一起做了。”
萧咏攥紧袖子里的手,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要杀害那么多村民。
年幼时身子骨太弱,经常生病,小小一场风寒,可能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
久病成医,没事也会看一些医书,对大部分的药有了解。
砒霜是毒,少量服用,亦可当做良药。
治疗劫痰、蚀疮去腐、截疟、蚀腐,主寒痰哮喘、疟疾、休息痢、痔疮、瘰疬、走马牙疳、癣疮、痈疽恶疮等都有奇效。
不过砒霜的毒性很强,需要严格掌握用量和用法。
萧咏想着只要自己计算好,便不会伤人性命。
可他太自信了,百斤砒霜分多日投完,造成的后果并不受他掌控。
萧咏极力压下心悸:“戴权,难道你也被收买了?我们多年同窗,你怎可这般诬陷于我?你知不知道这么说会对我造成什么?”
戴权恨不得把萧咏生吞活剥,如今他已经成了这般田地,一辈子都毁了,还怕什么?
不管自己最后的罪行会被如何审判,都要拉上害他之人一起下地狱。
戴权讥笑:“收买?被谁收买?我只记得拿过你五十两银子,剩下的五十两你还没有给我。”
萧咏愕然看着戴权,依旧装听不懂他的话:“戴权,你让我感到陌生!”
戴权又是一声讥笑:“你把我害成这样,还敢说我们多年同窗?害死那么多人,与我对薄公堂还能处变不惊,你也挺让我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