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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秘境弥漫在血色当中。

很快,交任务的时间就到了。

从外面进来的所有修士在这一刻全都闭上眼睛,一道庄严而又神秘的声音在他们脑中响起:

“各位修真者,你们的任务即将开启,请许下你们的愿望,等待任务。”

所有人的神识都被聚集在一处地方,那里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痕斑驳,各个时期的文字在这上面呈现。

这道声音落下以后,人们纷纷上前,伸出手在上面写字。

诸如:

想得到一位音修的指导

我想成为全修真界最厉害的炼器师

做最厉害的医修,救所有有需要的人

想见亲人一面

想死

想得到一枚四品的解毒丹

想得到一张修真界的藏宝图

……

楚秋池看着石碑上慢慢浮现的字体,走上前抬手写下:

想突破元婴

……

待所有人写完自己的愿望以后,他们的神识被打回去,几乎在同一时刻,他们睁开眼睛与一直跟着他们的白骨对视。

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现在已然不是白骨,而是一个人。

“任务开始。”

声音响起,所有人动了起来。

百岁看着面前这个人,眼神从刚开始的茫然变得震惊,还不等她开口,眼前的人先一步开口:

“余沉舟,救我一命答案是什么?”

百岁双眼满是泪水,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跑过去一把抱住他。

“是你!”泪水滑落,百岁将头埋在那个人面前,他张着手有些无助,想抱又不敢抱。

“呜呜呜……”

两个人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待了很久。

“百岁!”那个人蹲下,双手把住她的肩,认真地看着她:“回答我好吗?把答案拿出来你就可以出去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诱惑的意味。

“我不说…你会死的……”百岁哭着摇头。

“你真的会死的,我不能说!”

“百岁,你看着我的眼睛。”那个人看着她继续说:“你不是说你以后要成为最好最好的医修吗?出了这个秘境,你会死,你难道想前功尽弃吗?”

百岁抽泣着摇头:“我…我会是最好的医修,哪怕没有你也会是,要是我真的回答你的问题,你真的会死的,什么都不会剩下!”

“你明明、你明明说过你不会死的!你明明说过的!”

“是我害死你的,对不对?”

百岁突然陷入自责:“对,就是我害死的你!要不是我拖后腿你肯定能逃出来,都怪我!都怪我!”

百岁手捏成拳,一下又一下地砸自己。

“都怪我!要是没有我……”

“别说了,百岁,你听我说不怪你,真的,没有你我照样会死,跟你没有关系的,你相信我好不好?”那个人抓住她的手。

“可是,明明就是因为我。”百岁不服道。

“可是百岁,你其实并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叫什么,也不知道的我的性格怎样,你不能因为我救了你你就把我记得那么牢,我们本来就该是陌生人的。当初兽潮,你站的那个位置后面有很多人,就算不救你我也会去救其他人的。”那个人慢声细语解释。

“你救了我两次,不是一次!”百岁强调。

“好好好,不是那一次。你看我第一次救你的时候是因为你被一个魔修捉住,那时你还是一个小孩子,你也没必要记住不是?而且救你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其他人,你光记住我夜蛾不太厚道对吧?”

百岁气愤道:“你骗人!那群人和你根本就不是一伙的,我还看到你拿东西给他们他们才答应救我的!”

“好好好,但就算是这样我也只能算是一个救了你两命的陌生人,你看,陌生人是不是本就不该记住?”那个人深呼一口气,缓缓道。

“可是,还是我害死你了啊!”百岁又哭起来。

“百岁,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我说这个秘境里的白骨都是修真界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我也是。”

百岁看向他。

“我…我就是一个没有天赋也没有什么特长的散修,我普通到极致,平时爱帮别人一点小忙,性格也很普通,爱多管闲事,我邋遢散漫,里里外外都是个烂人,你…你不要记得我了,好吗?”他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修真者过的生活而已。

“你回答问题好吗?”

“你都介绍你自己了!我们已经不算陌生人了!我不回答!”

这声话落,两个人都沉默了,过了好久,百岁抬头看着他,他的腿又变成了白骨,正在蔓延上去,并且,百岁还发现,他的骨头也在消失。

他笑着看着她。

百岁崩溃大哭:“我不是没有回答问题吗?你为什么会消失?为什么?”

“我不是没回答吗?!”

那个人温声道:“其实,我只是需要一个答案,那个答案由你来说还是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所以百岁,我再问你一遍。”

“余沉舟,救我一命中的我是谁?”

“是百岁!”

“大声点。”

百岁歇斯底里喊道:“余沉舟!百岁!救我一命中的我是余沉舟,是百岁!”

“恭喜你!答对了!”

他蓦然笑起来,似春雨绵绵,温柔缱绻:“那么,余沉舟我要走了。”

“余沉舟!要长命百岁——”

声音戛然而止,眼前的人化作光点从百岁面前消失,也是在同一时刻百岁的身影也消失在秘境里。

其实我骗了你一件事,我也许了个愿,马上就要实现了。

愿望是:把所有的东西忘记吧,余沉舟,你……不该记得的……

*

“吹笛子,你一直练的那一首,我先来。”黑发青衣的青年转着笛子,散漫道。

他将笛子放到嘴边,空灵悠扬的笛声响起,一时间,言庄听着笛声入了神。

其实他的天赋并不算差,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也是能进九宗的,只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他选择做了散修。大多数散修是不会专修一门的,他们大多数都是一样会一点,从前的言庄也不例外。

当然,现在他是一名音修。

和乐器结缘其实是因为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是宗门弟子,但是不知道具体的是哪个宗门的。

修真界因为有很多妖兽,所以每隔几年就会有一次兽潮,大大小小不等。当然,他会注意到那个小姑娘其实并不是什么救命之恩之类的,是这个小姑娘抱着一把琵琶坐在城墙上,一曲曲子弹完便击退不少妖兽,出于慕强心理,他去找了很多和音修有关的书籍,慢慢了解了音修这一职业。

相比于炼丹师一类需要家当支撑的烧钱职业,音修简直可以说是相当友好,初学者不需要太好的乐器,也不用经常保养,至于修为高了那是以后的事情。所以当时仅有练气六层的言庄开始了他的学习之旅。

他的运气不错,淘到了本真的音修的功法。

当然他也挺倒霉的,因为音修前期根本就做不到大杀四方,所以他有一段时间跟着别人一起出去猎杀妖兽一遇到危险就到处怕,原因很简单,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怕死。

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到了筑基期吧,又被抓去当劳工,还好有一点点修炼资源,不然他会不知道跑多少次了。

五十年转瞬即逝,他依旧停留在筑基初,那个时候他的年龄其实很大了,为了活命,他就跟着那些佣兵团或者小团体到处跑,总算是到了筑基中期。问题来了,他的寿命依旧没变,他又继续找。

但是在各大宗门的打压下,他们这些散修想要获得资源比登天还难。

机缘巧合之下,他认识了无常,也是因为他,他和当时跟着无常在一起的那帮人一起被拉入一个从未被人发现过的秘境。

秘境不算特别危险,资源很丰富,在无常到达金丹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弹出去。他比其他人好点的是,他当时已经到筑基巅峰,只差一点就可以突破金丹,至于为什么没突破,一是时间没到,二是心境不够。

后来他便跟着无常一起到处跑,终于在一天,他成了金丹修士,这个过程,他花了两百六十多年。

他不算是纯正的音修,但是到了金丹得有本名武器,最后成为他的本名武器的便是他手中的这把笛子。

“好了。”青年看了他一眼,停下动作。

“到你了。”

这道声音在言庄耳朵里像是被加工过了一样,带着颤音,阴森又恐怖。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缓缓将笛子送到嘴边。

吹的是同一首曲子,也是他练了一个多月,倒背如流的曲子。真正开始比试的时候,他吹得磕磕绊绊,心一直悬着,汗打湿了他的衣襟,不过他还是将这首曲子吹完了。

吹完后他也不敢睁眼,心想:“左右吹得也没有他好,这个比试肯定没有完成,死就死吧!”

庄罄语笑盈盈地看着他,心里嗤笑一声,收回笛子。

*

“哎哎哎!你干嘛呢?”

“你不是想死吗?送你去死呗!”年轻的修士笑容轻佻,靠在骨头山上,一只手提着少年的衣领。

少年年龄瞧着像是不大,那修士比他高不少,提着他就像提着小鸡一样,他的双手双脚在空中扑腾,不知是气的还是怎的,脸红红的。

“不是,要送我死就让我死痛快点,你这样是干嘛!”少年梗着脖子喊道。

修士将少年提到能和他对视的水平,盯着他的眼睛问:“我说大少爷,你天赋不错,家世也不错,为什么要上赶着想死呢?”

少年凶道:“要你管!连死都不让人死了,你到底想干嘛?!”

“不想干嘛。”他笑了笑,将少年放到地上。

“可是话又说回来,你的任务并没有完成,我为什么要完成你的愿望?”他接着问。

少年神态自若,自顾自说道:“我是没有完成你的任务,但是这个秘境给的条件不就是完成了成全我的愿望,没完成我就会死吗?”

“你听谁说的?我可不记得有这条的。”

“没说过吗?这有什么,不是所有人默认的吗?不然之前那些人为什么会死?”少年神色认真。

“随你怎么想吧,我这人仁慈,便告诉你这条规则吧,秘境的那道声音从来都没有说过,任务失败以后你们这些人会死。也就是说即使任务失败,只要跟着你们的那个人善良点,想活命还是挺简单的。所以——”

“你的生死,由我决定!”

*

“你完成任务了。”背着白骨的老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中年男子似是不可置信,他先是大笑,后又平静下来,颤着声小心上前问:“那我…我的愿望会实现吗?”

老人阴沉着脸将背上的白骨放下,苍老的声音响起:“代价很大。”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背尸人,从我活着到死去,我一生都在背尸,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要背尸?”

中年男子回道:“是因为有亲人吗?”

“是也不是。”

“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我出生在一个小村庄里,村庄人不多,五十户人家。在我十岁前我的生活都很平静,十岁的时候我的人生发生巨大的转折,有邪修将村里的人全杀了放血养一样东西,我是因为当时去测灵根才逃过一劫。我们村大部分适龄孩童都活下来了,零星几个去了大宗门,灵根不达标的就回了家。”

“村里静悄悄的,平日里的鸡鸣狗吠声都没有了,我们回去时只看到成了干尸的村民们。所有小孩一起将这些尸体背、拖、扛,想尽千方百计将他们埋了。”

“这是开始。”

后来啊,他因为机缘巧合入了道成了散修便离开那里到处流浪。他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是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是他一个个将他们找出来葬了的。

再后来,他运气好进了一个很小很小的门派,突然的一天,门派被屠,他重伤躲在尸体之下捡回一条命,也是他将整个宗门葬了的。

其实那时宗门里不止他一个人活下来,但是他们大多数都是去找下家,哪里会管这些昔日同门。他那时受的伤很重,想着左右也快死了,便将那些人全葬了。他在那个宗门里待了七十多年,死的人太多了,他埋的熟悉的面孔太多太多了。

昔日讨厌的人,和他有过嘴角的人,指导他修行的长老,派发任务的长老……

很奇怪的是,他埋了那些人以后他并没有死,但是没有痊愈可能的身体也让他无法继续修炼下去,于是他开始流浪,流浪很久很久,看到尸体就将他们埋了,看到就埋。

终于,他死了。

死得很安宁。

其实他在死之前给自己挖了个坑,想把自己埋了的,但是死的那瞬间嘛,其他的想法是左右不了他的。

“你的愿望是想见妻女,你真的想见吗?哪怕你死。”老人复述完自己的一生,看向他。

“你的任务是所有人中最开始进行的,从接任务开始你就很拼命,我和你一起运的那些白骨,你比我搬得更多,也比我更勤奋,所以你的任务是完成了的,哪怕不完成这个愿望也是可以的,你真的想见他们吗?想的话你会死,你考虑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