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西川将人手分散到县城各处,访问调查,其中较为重要的小王老板这条线路,则交给了陆怜生负责。
两家古玩店一处开在城东,一处开在城西,生意却是天差地别。
这小王老板的店内,日日都是人满为患,除了顾客买家外,还有不少混迹古玩行业多年的老手,拿着珍贵的收藏,前来请小王老板掌眼。
陆怜生踏入店内,无论是大小装潢,还是古董摆件,确实不是那大王老板能比的。
小二见陆怜生来此,大抵也猜到了来意,毕竟那无常索命案如今在县里已传得沸沸扬扬,况且死者还是自家老板的兄长。
“捕快大人来此,可是找我家老板查案的?”小二上前招呼道。
“在下确实有事需要询问小王老板,烦请小兄弟知会一声。”陆怜生有礼说到。
那小二表情显出了几分诧异,何时飞扬跋扈的捕快们,如此彬彬有礼。
不过很快小二便面露难色,道:“大人有所不知,就在今日,咱家老板似像被夺了魂似的,一直胡言乱语。我等以为是大王老板的死,打击太大导致的,所以您要是想现在见他,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在小二的引导下,陆怜生来的卧房,一进房门,便看到屋内堆满了铜镜。
一名约莫三十的俊朗男子,端着铜镜左观右照,嘴里一遍遍地重复着:“本美男咋长成了这副熊样,老太爷,快还我那举世无双、年轻英俊的俏脸!”
“张阳兄?”
陆怜生试探性地说出了这两个字,这家伙的行为举止与张阳实在太过相似,让陆怜生一下子就看到了他的影子,而且这样的言语也确实罕见……
除非这福地幻境中,真有和张阳一样自恋的人。
小王老板惊奇地望向了陆怜生,惊呼道:“你怎知本美男姓名?你是何人?”
陆怜生淡淡一笑,道:“果真是你,不过如此一来,你记忆有缺,恐怕难以在你这问到太多线索。至于我嘛,与你做过对手,当然也是朋友。”
如今在上京,能算得上张阳朋友的,自然只有一人。
“你小子怎么长成了这副模样,比我还丑。”
“你就知足吧,这副皮囊虽不及你本色,但想来也是全县第一等。我早该想到了,茫茫人海中,你永远是最好找的那一个,因为你永远也会是最英俊的那一个。”
“你这话本美男爱听。”
几句简单寒暄后,陆怜生讲出了如今所处状况,他告知张阳众人应该是在福地幻境中,若想离开此地,恐怕需要破获这起无常索命案。
陆怜生问到:“在你的记忆中,对死者有何印象?”
张阳沉思片刻后说到:“我能记起的不多,只知这小王老板帮了大王老板许多,替他解决过很多烂摊子,甚至帮他还过巨额赌债。”
陆怜生不禁感叹道:“那倒是兄弟情深啊!”
张阳眉头一皱,道:“情深个屁,这小王老板并不是真心想帮忙的,皆因他兄长三番五次前来闹事,这才一次次破财免灾。好像……最近他还动过杀死兄长的心思……”
张阳赶忙闭上了嘴,往后记忆已是一片空白,可正因如此,保不齐杀人凶手就是自己啊。
陆怜生看出张阳的慌张,不免有些替他尴尬,毕竟大家如今可都还没适应这新的身份。
进入福地的修行者,不会也分好人坏人两个阵营吧。陆怜生暗暗想到,却没立刻说出口,只怕吓坏张阳。
毕竟在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修行的概念,无论是陆怜生还是其他人,他们不仅无法内观藏界,甚至无法调动丝毫源辉。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与普通人无异,只能依靠拳脚功夫,再无高强的战力。
同理外界的那个焚阳骄子,如今失去了境界,失去了炎凰,可再也没有一丝骄傲的资本了。
张阳连忙解释道:“捕快大人,真不是我,血浓于水啊!那是我亲兄长,难不成还比不过几个臭钱?反正最后你要抓了我,出去后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朋友。”
“那便一起查案,也好尽快还你个清白公道。”
当晚,陆怜生与靳西川约相在一处酒肆探讨案情,并且顺便把张阳也带了过去。
除此之外,靳西川也成功从手下几名捕快中,找到了五名进入福地的修行者。其中三人来自长青学院,一人来自宏院,一人来自桑院。
七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修行者,此刻汇聚在这家小小的酒肆中,终于有了难得的安全感。
靳西川对张阳调侃道:“不愧是焚阳骄子,在这个世界也生的格外俊朗。”
张阳不爽道:“得了吧,就这老男人的样子,与本美男本相差远了。你个小小德剑宗的,实力不行,废话不少。”
陆怜生向靳西川询问了王老板的仇家情况,发现他们大多只是银子纠纷,真就因此使出如此诡异的手段杀人,似乎还不至于。
关键是这类人实在太多,忙活了一天,靳西川等人都毫无头绪。
如此一来,只能暂时放弃这条线路,陆怜生提议尽快从作案手段入手,探明那无常厉鬼的真相。并且查清凶手为何会拿走那把古伞。
这次案件与曾经的那起自焚诡案不同,陆怜生没有徐先生的推天算相助,没有提示,每一步都只能靠自己摸索。
靳西川小酌了几杯,突然对陆怜生说到:“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今日我走访城中,发现有人高价在找你。县城中,但凡叫陆怜生的,都可去李府题字,被那李家少爷选上的,听说会赏银百两。”
找我?还是以如此财大气粗的手段找我?陆怜生的脑中,率先就蹦出了应东流的身影。
陆怜生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道:“不急,我等应以查案为先,想必那家伙如今又是少爷,无忧无虑,好不快活。”
想不到在这幻境世界,也逃不过人各有命四个字,显而易见,陆怜生还是只能奔波的劳碌命。
这场在酒肆的聚会持续了许久,陆怜生不喜喝酒,但难得今日几人在这陌生之地相聚,最终还是生生咽了两杯。
虽说县令早早便给出了期限,但几人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也就没有因此产生什么紧迫感。
除陆怜生以外的五名捕快,早已喝得烂醉,张阳一时兴起,也喝得不省人事。
酒肆中,只剩陆怜生与靳西川二人保持着清醒,毕竟真正在历练的,可不就是他们这些外来者吗?
难保这幻境中,不会来些别的什么要命的考验。
“你说这无常还会再出现索命吗?”
酒肆昏暗的烛光下,靳西川突然问出了这值得深思的问题。
陆怜生陷入了沉默,如今他甚至不知道,那黑白无常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也就难以猜测命案是否还会再次发生。
“你觉得呢?”陆怜生将问题抛了回去。
“一定会的!”
子时又至,李府各房的灯火早已熄灭,唯有府中车夫不停地在屋内踱步。
王老板正是死在子时,如今时辰到了,李车夫慌乱跳动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今晚他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但事实上他将彻夜长眠。
屋内的烛光在不经意间,无风自灭,狭小的房间瞬间被黑暗吞噬。
豆大的汗珠顿时挂在李车夫额头,他紧张地喘着粗气,那在黑暗中四处张望的眼睛,充满了深恐惧。
真的轮到自己了吗?
屋子的房门与窗户早已被他死死锁上,除非那黑白无常有遁地的手段,否则一旦强攻入内,他便会立刻敲响放在身边的铜锣。
片刻过去,窗外并无鬼影闪过,李车夫悬着的心微微放下,想着烛光熄灭莫非只是意外?
他重新燃起蜡烛,想从这一丝光明中寻到慰藉。
光明仅仅只是持续了一瞬,随即立刻又掩埋于黑暗之中。
那令人胆战心惊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此刻竟倒挂于屋内房梁上,冷冷地注视着李车夫。
李车夫顿时吓得瘫软在地,赶忙去抓身边的铜锣,想要唤来李府中人相助。
阴间鬼差怎会看不透这阳间小鬼的伎俩,黑无常二话不说,从怀中取出利剑,狠狠刺入李车夫右臂。
凄厉的惨叫并未从李车夫口中发出,因为正当他想大声求助之时,白无常已如鬼魅般,绕至其身后,取出手中白布,蒙住了他的嘴脸。
无常索命,自然是心狠手辣,如先前那王老板一般,这位李府的车夫,同样全身被黑无常的利剑剐了一遍。
不得不说,千刀万剐确实是一种极其恐怖的刑罚,死者将在持续的痛苦与恐惧中,无限接近死亡。
这是身体与心理的漫长折磨。
待第二日李府的下人,发现车夫时,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倒在血泊中。
这无常索命案本就在县里传得人尽皆知,如今又添了一名死者,顿时搞得全县上下人心惶惶。
似乎每名做过亏心事的人,此刻都陷入了恐惧与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