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时登望海台以瞻其归,西门惠又荐同门一人,殷时薄姑氏之后,名延,字延之,召拜右侍郎,西门为左侍郎。
薄延曰:“近岛有龙刍,驽马食之,日可行千里。”皇命采之。
只一日采回,喂饲驽马,即矫健异常,驰骤如翼。
延复言安期之神妙,皇曰:“朕几忘之。”
欲命往召,二侍郎曰:“吾师道高,当以客礼遇之,可来;否则不得见也。”
皇令有司筑层台于琅琊山上,后命二侍郎以厚币迎至,居之台上。
始皇来见,安期坐白鹿车相迎。
皇见其黄发青睛,登台以宾礼请谒,与语三日夜,皆神仙事。
皇问徐巿何去久不回,安期曰:“此草,食之者不可再得。巿已曾食过,或诸仙不与也。我当为子再往,剖明其故。”
始皇问用人众几何,安期曰:“数人一舶足矣。”
始皇给金帛数万,安期至阜乡,悉散与乡人,数从者随之驾海。
行未百里,安期留书一函、赤玉舄一,令报始皇,以一鞭一铎寄付薄侍郎,遂跨入海中,顾谓从者曰:“归语始皇,复千岁来求我于蓬莱山下。”缓步临波而去。
忽飓风大作,从者退回东岸。
始皇闻报讶曰:“安子欺吾耶!何言千岁来求?”
西门曰:“陛下得食灵药,当以万岁为期,千岁犹舜息耳。”
始皇喜,立祠于阜乡亭并海边十余.处。
见琅琊台特出,东枕大海,四览皆尽,留居三月,徙黔首三万户散居台下,以就鱼盐之利,令李斯立石颂德。
复欲穷海西之地,至胶水之东。
是夜月明如昼,设享礼祭月于之莱山之悬崖,斯作篆记事,因建月主祠于莱阴。
过黄腄,登之罘山,三面距海,斯作铭刻石记功。
至不夜城,建宫筑台,召文士登山,论功颂德,以自夸炫。
名其山文登,建一阁于丹崖山,以望蓬莱。
博士言海中有蜃鱼,吐气幻成楼台,名曰海市。
始皇急欲见之,薄侍郎曰:“臣能致之。”
书简投于海神,次晨果现,聚观良久。
皇忆抱日之梦,曰:“日本君象,出于扶桑,朕欲过海观之,可乎?”
薄曰:“此何难哉!臣能驱石下海造一石桥,渡陛下东游。”
于是,按《开山图》,分脉观向,摇震山铎,即时林谷振动。
掣起趱山鞭,阳城一山巨石嶷嶷立起,状似东倾,相随而走。
石不速驶者,辄以鞭鞭之,石皆流血。
侍郎既排山至海,欲建石桥,非人功可为,复召海神竖柱驾梁,皆来服役。
始皇感其灵应,求与相见,海神隐隐答曰:“我形丑,莫使图我形,当与皇帝会。”
皇允之,忽现出石塘万丈,横亘海面。
皇乘龙刍之马,带博士数人,从塘入海三十余里,与海神相遇。
左右有巧于画者,闻前鲁董师曾留神像于渭水,亦潜以足画其形状。
神窥见,怒曰:“帝负我约,欲使鲁仙卿来制我耶?可速回!不尔,即下陷。”
皇见机,拨马奔还,甫至岸,后已崩陷,博士皆溺死。
西门侍郎曰:“夫神者,当畏如雷霆,敬如父母,则能役之如部兵。今博士无知,致触神灵。”
连日波浪翻空。
皇问神何名,如此肆虐,西门曰:“王者以道治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能伤人。今海神阳侯以陛下见欺,故令川后波臣作狂。”
皇乃立阳主祠于之罘,建海神庙于文登山下。
海中所驱众石但岌岌东向,皆不复动,终不能成桥。
皇因名穷海一山曰成山,常至此以望桥成,又建阳主祠于成山。
其时,久驻东海,博士谮曰:“薄侍郎能鞭石致神,再令施术,自有处分。”
皇召谋之,延曰:“甚易。须得左侍郎同往,还假法鞭一用,如崛强,即鞭之。”
三般法宝自试用后,始皇爱而收之,令出鞭与延,笑谓西门曰:“卿能一行否?”
西门应声愿往,遂与延同上成山,见一石如马鞍,先后跨上,以鞭连击,如飞往海中驰去。
不一炊许,如盆中一黑豆乱滚,转眼已不见矣。
初,安期生与焦先、赵廓于陕河拜见老君,言及秦并六国,犹欲厌东南王气。
安期曰:“秦政残虐,弟子愿促其亡,以救生灵。彼富贵已极,惟望长生,我即饵以斯道,其神可夺矣。”
老君曰:“以此攻之,无不克者。我有三法宝赠子为攻略之具。”
焦先曰:“我将与赵子隐于河东,时聆道君教诲。”
安期受法宝回琅琊,路遇齐人徐巿,究其本来,始知为当日赁于老君之徐甲,悔悟自修,改名巿,卖药于青冀,遂与期为友。
期建亭于阜乡卖药,既得西门、薄姑为徒,各与大丹服之,能飞腾变化。
值始皇东行,安期以《开山图》与西门先往,辗转相引。
初举徐巿出见,许求不死药,入海径至亶洲一岛,就平原广泽处将童男女配合,使百工匠作置造宫室、衣服、器皿,以为居处,教其耕种蚕桑,后生息繁衍,自成一国。
君惠、薄延诱出趱山鞭,奔回徐巿岛,安期亦在,谓曰:“二宝犹陷于彼,何以夏旨?”
巿曰:“秦皇骄盈,今将渡淮而西南,可教荧惑以谣言惑之,觑便取回也。”
众曰:“然。”遂渡海西,预往布置,以待其来。
始皇不胜焦躁,常踞文登山巅盼望。
偶顾东南,见云文如龙,想起王气,放下求仙,乃南巡砀郡、丰沛。
密谓诸守尉,察有相奇貌异者,即拘之究问严查,并无影响。
有报泗水夜光冲天,皇曰:“豫鼎沉泗,今复发光,鼎将归朕也,”
遂还。
过彭城,斋戒祷祀,使数千人没水求之,弗获。
皇叹息抱愧,欲巡南岳,渡淮水南行,由赤壁山至九江郡。
闻庐山之胜,登游石梁瀑布,至上霄峰,赞曰:“山水之奇秀,甲于天下矣!”
登舟从渝水西行,中流忽有物胶舟,舟人没水探看,满江皆山根石笋,后船俱不能动。
去岸甚远,无从攀援,左右曰:“何不用振山铎?”
皇悟,取铎自立船头摇之,发声如雷,水涌船脱。
皇失手坠铎于水,忙令人捞取,深不可测,并无山石阻碍。
过长沙郡,至杨朱泣歧路处,始抵衡山,上岣蝼峰,览仙灵遗迹。
时癸未十一月,鸿雁至衡阳,不过峰去,皇叹曰:“禽鸟不出徼外,不可往矣!”
发驾北回,以星沙地为湘县,由湘南至罗县,长沙郡监察御史接见,奏土俗民风。
言罗子之后名君用者,作武陵令,赴任至湘江溺死,其女携弟绕江寻尸不得,亦沉水死。
皇称其孝。
登巨舟浮江,将出洞庭湖口,远望湘山祠,忽大风作,巨舟儿覆,不能渡。
皇沉白璧于江,风波乃息。
皇问博士:“湘君何神?”
博士曰“闻是尧之二女。舜陟方死,二妃泣而自溺,葬于此。俗谓湘君。”
皇怒曰:“妇死于夫,宜也,何以祠为?”
使刑徒三千毁其祠,尽伐其树而赭其山。
翼日乃渡湘水,西北过南郡,入武关,归咸阳。
每念入海者久无消息,时值阳和,复命驾东游,有司整仪仗。
自三川郡,东至阳武博浪沙,忽似霹雳一声,击从车粉碎,侍卫大叫,见一铁椎,约重百斤,陷入地尺许。
皇大惊,急令捕贼,大索十日乃已。
皇欲回,恐天下笑其气馁,多用副车混杂,自酸枣、陈留过东郡、薛郡、齐郡。
逮于海隅,重登之罘山,复令从臣作颂刻石,旋往琊琊、东郡、沙麓。
至邯郸郡,有盲者善筑,求为乐工。
命击之,其声悲壮。
令载之后车,从上党、河东而回。
甲申冬,召瞽者击筑便殿,赐坐于旁。
其人将筑向上劈打,皇隔开,叱武士擒下,拷问,乃高渐离也。
变姓名,为人佣保,薰盲二目,筑中注铅,谋刺无成,被杀。
自此,防卫更密。
安期诸人潜踪候隙,无奈自失鞭铎后,将图珍藏内府,安期不欲暗地取回。
乃与三人至陕河滨,将鞭缴还,并述渝水西,借山石阻舟收铎,坠水即无觅处,未取回为罪。
河上公曰:\"我已收之矣。凡山川之灵秀者,即仙家之外府,随处可藏,用时便取,不必定贮囊间也。”安期等拜服。
时有三人拱立于后,皆来作礼,徐巿动问姓氏,公曰:“即厉王时唐、葛、周三谏官,所谓吴三客官也。
善卷隐离里山洞,招三官坐足后,许其石立道成,一坐六百年。
卷赴须弥会,托其守洞,归时石自起立。
卷遣其出游,必有遇合。
前月至庐,见其机法活泼,欲令投一有根行胞胎,试其能悟前因,方可成道。”
正言间,从北空中骑仗簇拥一位真人,下车入谒,乃度世君司马生。
拜毕,启曰:“黄老闻道君言沈羲、茅蒙道行充足,北来召归受职。”
公曰:“沈羲远在会稽,卿可往召;茅蒙在迩,我当令人召之。”
公谓徐巿曰:“汝能自勉,得有今日,不枉当年随我。令汝为迎送使者,可至须弥拜见黄老。”
薄延亦欲同往,三人各乘车驾空而去。
沈羲自蜀归吴年余,适与妻贾氏同载诣子妇卓孔家,归途逢车从数十,皆朱衣,持矛带剑,辉赫满道,问羲曰:“是道士沈羲否?”
羲愕然曰:“何以问之?”
从骑曰:“君有功于民,心不忘道,从生以来,履行无过。黄老、老君遣仙官下迎,授君为碧落侍郎。”
逐一指明曰:“青龙车者,司马度世君也;白虎车者,送迎使者徐君也;白鹿车者,薄侍郎也。”
仰盼车中三仙人,羽衣秉节,捧白玉版、青玉界、丹玉字,以授羲,遂载其夫妇白日升天。
尔时,田间耕者但见大雾迷空,少顷,雾解,车傍一牛在田中食禾。
有识是沈羲车牛,奔告其家,子弟大惊,恐是邪魅引入山谷。
宗族数百人分布百里内外,求之不得。
三君引羲至河上,拜见老君,茅蒙已为唐、葛、周迎至。
时甲申九月庚子日也。
遂命徐巿辅司马君,送羲夫妇与蒙往须弥。
薄延问曰:“奉使入吴,路经离里,意必善卷在洞,何以门径萧然。”
唐宏曰:“吾师与洞庭山舟里先生往来,云是泰伯后,姓周名述,字元道。
先生与甬东鄞县夏黄公有交,公姓崔,名广,字少通。
有一翁,我师同会绮里季者,行高自足,姓吴名实,字子景,吾师年最长,问其姓名,曰唐秉,字宣明,道号东园公。五人常相聚遨游诸胜。”
河上公曰:“四子虽非能左右嶓冢,然欲正名定分,所化生也。”
安期曰:“若非柱石,便无经济,我将东寻智勇之士为时佐命,早除强暴也。”
唐、葛、周亦欲同去,公曰:“安子欲立功救济,是其夙昔之志,尔三子何必东去?当西入咸阳觅一立身之处。”
三官请问曰:“天下之大,独命咸阳,谓是都会耶?”
公曰:“从来大寿归于广生,至真产于世德。茅初成少居咸阳,其子偃,其孙喜。如果世泽不替,即可借寓于彼,所谓金以治而增辉,自然名震泰华。”
三官辞往咸阳,二侍郎留居陕河,安期随路卖药至砀郡寻见琴高,将别后事细述。
高言自南海乘双赤角鲤飞至九江,一鲤飞倦于浮石岩间,忽化为石,单驾一鲤潜行一昼夜,从水底跃出,已是鄣郡泾溪。
控之升岸,其鲤亦化为石。
居泾三年,复游阳郡,引集旧时弟子,或醉歌城市,或笑傲山林,以探春光消息耳。
安期曰:“可识真命如何?”
高曰:“东南之气,果聚于丰沛,有刘煓者,与妻夜息大泽之陂,妻王氏梦与神通。
忽雷电晦暝,煓惊视有赤龙飞天,媪遂有娠,后生子名邦,因字季。
其状隆准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爱人喜施,豁达大度,不事家人生产,好酒色,人多狎侮。
及壮,补吏为泗上亭长,喜击筑,学于高渐离。
渐离入咸阳,季暗随之,纵观秦之富贵,叹曰:‘大丈夫当如是也!’
渐离被杀,即潜归。
有单父吕文,见季状貌甚奇,重敬之,曰:‘臣有息女,少有异征,尝挈家游洛池,有宝鸡衔赤珠石出,上刻日英,取吞而生长女颜。愿以妻子。’
季遂娶之。
时秦始东游厌气,季亡匿芒砀山泽,颜每求得之。
季怪问颜,曰所居上有云气。
季尝被酒,夜经泽中,有大蛇当道,季拔剑斩之。
有人夜至蛇所,有妪哭曰:‘吾子为赤帝子所斩。’其人叱之,妪忽不见。
人以告季,季心自负,沛中子弟多欲附者,当是受命之器。
惜往咸阳徭役,若在,子可决其真伪。”
安期曰:“公所鉴极是。”
问其年几何,高曰:“约近四十。”
安期计之,与老君所言相合,又曰:“未识其主,先察其臣。如附从者,皆将相材乎?”
高曰:“诚如是,可以无疑。丰人萧何、沛人曹参皆为吏掾,明断通达。
王陵之刚毅,季布之然诺,周勃厚重深沉。樊哙勇力爽直,哙亦娶吕公少女媭。
卢绾家与季同里,又同日生,壮而相爱。
此数子皆一时人杰。
更可怪者,近游下相,遇一人,铁脸虬髯,重瞳雷咳,楚项燕之孙籍,字羽,身长丈余,力能扛鼎。”
安期问:“材若是,而德如何?”
高曰:“既非真命,又非佐命,教人测度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