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交锋
很多人在各自的领域做到极致之后，就会变得目空无人。做到极致并非单指在技术上做到极致，也可能是名气上做到极致，但实际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比如一个木匠在做到极致之后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木匠，所有人都会竞相请他到家里制造家具，请他的人多了，价格自然就上来了，要是心情不爽就会把活儿推掉。
又比如一个服装设计师，一旦有了名气，成了国际知名设计师之后，整个人就会变得飘飘然起来，其他设计师设计出来的服装无论多好他都看不上，在他的眼里名气大于一切。
又比如一名名头很大的编剧和作家，是国家级别组织的成员、理事或者是协会会长，可能是通过各种酒局和关系获得了一些大奖，甚至是用钱买的，但实际上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写的内容很差，但他依然对外要价很高，而且稿子出门概不负责，坑了一批又一批的影视公司。
刘国华就是这一类人，南阳市研究玄学开馆的人不少，但能在玄学领域里做到极致的人却不多，数得上来的只有葛青袍和刘国华两人。
葛青袍平时就很神秘，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得到的，除非是刑事案件拘传，否则连警察想见他一面都很难。但葛青袍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用于研究学术，用他的话说，玄学其实也是一门科学，只是被某些人人为地给予了神秘化，导致普通人对之产生敬畏，最终为的还是利益。
葛青袍是家传的技能，代代相传几百年的时间，已经把玄学研究得很透彻，他这一辈要做的就是把玄学科学化，让更多的人接受，让更多的人受益。
刘国华则不同，一直都沉浸在酒肉财气中，酒肉穿肠过，佛祖不知踪。物质化的刘国华自然崇尚金钱文化，任何行为都是为了钱和物质上的享受。
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越是神秘的、代价昂贵的就越去追求。
刘国华给人看相是出了名的贵，但前来看相的人却络绎不绝，一些只带着钱却没有背景的人现在来报名看相，至少要排到三个月之后，而且还得先把钱交足。只要有了足够的钱，刘国华便不会拒绝。
刘天昊和韩孟丹看着排队等着交款的人们有些不解，就算来看相或者是解惑，也用不着这样痴迷吧，无论算得多好，最终事情还是要人来做，出了问题还得自己解决，当事人不努力，命算得再好也无济于事，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但他们依然选择相信刘国华，等待着大师的那一句话。
刘天昊已经是第三次挤到前台向前台迎宾出示证件，前台美女只看了一眼，并未把刘天昊放在眼里，依然面带着职业微笑，劝说刘天昊要排队，现在付足了定金后三个月才能轮到他。
“我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算命的。”韩孟丹那有些忍耐不住，用手指敲了敲前台的水晶桌板。
“我们做的是合法生意，有营业执照，如果二位……”前台美女依然不咸不淡，随后抬起眼睛看了看刘天昊身后的人。
刘天昊身后排了十几号人，有的穿得西装革履头发锃亮，穿休闲服装的也都是价格不菲，有的穿着虽然低调，但很明显言谈举止中都流露出官家之气。
人们对刘天昊挤到前台插队的事儿本就不满，见前台美女向他们看过来，便纷纷上前讨要说法。
“刑警，办案，我不管你们是经商还是当官，如果不想今晚在拘留所过夜，就别妨碍公务！”刘天昊有意无意地把夹克向后摆了摆，露出腰间挂着的枪套和手枪。
众人不再上前，但明显嘴上不服，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刘天昊把警官证再次放在前台美女眼前，说道：“要么我拘传刘国华，要么立刻见到他。”
前台美女见刘天昊动了真格的，眼神中有些慌张，拿起对讲机：“陆经理，有警察要见大师，我拦不住，而且，后面的人没办法继续交款预定……您来大堂处理一下吧。”
对讲机发出“呲”地一声，模糊地听见对面骂了一句粗口，过了五分钟左右，一名身穿西装的中年人从电梯上下来。
刘天昊看到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很高，大约一米九左右的身高，脸上满是傲气，一双三角眼无时不刻地观察着周围，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凶狠和狡诈，整个人站里的时候呈现一个“S”型，不是体现女性身材美的“S”型，而是上半身驼背加上罗圈腿、两腿站不直的“S”型。
虽然他见到刘天昊之后立刻笑了起来，却是皮笑肉不笑：“刘警官，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看，这些人都是来找大师的，非富则贵，要不咱们VIP室去谈？”
他的声音很低沉，操着一口浓浓的当地方言，最后一句听着是问话，但实际上没有半分要和刘天昊商量的意思。
刘天昊给正要发作的韩孟丹使了个眼色，随后说道：“可以，但我们要找的是刘国华，如果这儿不方便，咱们可以到刑大……”
经理立刻大笑着上前，一把搂住刘天昊的肩膀，笑声不但掩盖了刘天昊的话，还震的两人心中异常烦闷。
刘天昊下意识地伸手拨开经理的手，随后向电梯走去。
经理收起笑容，冲着前台美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警察来了你不把他们安排到贵宾室，让他们在这儿闹事儿，影响多不好，迷糊蛋，等着扣你工资吧！”
经理对前台美女并没有半分的怜香惜玉，想必是道馆和会所的美女太多了，完全不屑一顾，冷哼了一声后，才向刘天昊追了过去。
前台美女受了训斥却不敢发作，嘟囔了两句后才努力摆出一副笑脸，向最前面你的一位客人招手示意。
……
VIP贵宾室很大，当刘天昊两人进入贵宾室的时候，刘国华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他站起身走向两人，并双手合十地说道：“哎呀，两位上宾，怠慢了，怠慢了。”
刘国华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傲慢，赔笑着坐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见刘天昊两人一直站着，这才尴尬地咳了两声，又站起身。
韩孟丹掏出证件：“我们是……”
刘国华一把抓住韩孟丹的手捂住，笑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是刑警队的刘天昊队长和大法医韩孟丹。”
韩孟丹下意识地向后抽了抽手，却被紧紧地抓着没抽出来，她冰冷的眼神立刻盯上了刘国华，在近距离上观察，刘国华的脸上有很多细微的血丝，双眼的眼白有些发黄，口中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口臭味儿，很明显是烟酒不离身加上夜夜笙歌掏空了身体，要说这样一个人是远近闻名的玄学大师，怕是有些名不副实。
刘国华被韩孟丹冰冷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舒服，急忙松开了手。
“郭伟强和朱献礼都是你这里的保安吧？”刘天昊把两张照片递给刘国华。
刘国华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冲经理说道：“小陆，你来看看，这两个人是不是安保公司的人？”
郭伟强和朱献礼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刘国华不可能不知道，但他现在却装作毫不知情，照样摆起了谱。
经理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道：“啊，有这么两个人，是安保公司的人，听说这两个人有矛盾，其中一个杀了另一个，凶手随后自杀了。”
“安保公司送了一百万的安家费给朱献礼，这个能理解，但有人又通过水滴筹筹了五十万送给了郭伟强，这件事儿您能解释一下吗？”韩孟丹开门见山地问道。
刘国华表情略显浮夸，满脸疑问：“陆经理，有这事儿吗？”
陆经理显然是个人精，立刻配合着刘国华说道：“我不知道啊，这事儿从哪里说起呀，咱道馆和安保公司是两个单位，咱们花钱雇佣安保公司，至于安保公司如何处理员工的善后，我们道馆并不知道。”
“据水滴筹后台显示，超过五百元的大额捐献都是南阳市人，而且从用户注册的情况来看，都是你们道馆和安保公司的工作人员。”刘天昊说道。
“是嘛，这说明咱们道馆的人还是很有爱心的哈！”陆经理歪着嘴笑着，露出了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
“据我们了解，郭伟强和朱献礼是好朋友，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矛盾，郭伟强没有杀朱献礼的动机，除非有人买凶杀人！”韩孟丹说道。
陆经理尴尬地哈哈笑着，嘴里冒出的臭气让韩孟丹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紧皱起了眉头。
刘国华连续摆了摆手，说道：“修道之人讲究的是好生之德，别说买凶杀人这种恶事，连平时说别人坏话我都不肯的！对了，上次要不是我，那个女徒弟……”
刘国华说到这里挠了挠脑袋，显然是想不起柯白羽的名字来了。
“柯白羽！”经理在一旁小声提醒着。
“对，对，小柯，说不定就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给糟蹋了。”刘国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韩孟丹白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人真是恬不知耻，本来就是他要糟蹋柯白羽，却硬生生地把自己说成了正人君子。
“刘警官、韩警官，警察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你们虽说是南阳市比较有名的刑警，也不能……是吧！”经理歪了歪嘴，眼角露出轻蔑的笑意。
韩孟丹从档案袋中拿出一沓资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资料是郭伟强父亲水滴筹后台的数据，大额捐献的都是南阳用户，而且很多都是重复了多次捐款。
“你们看看吧，买凶杀人也是杀人罪，一旦敲定……哼！”刘天昊敲了敲资料说道。
对于陆经理的模样和态度本来就让他心烦，加上柯白羽的事儿被刘国华又说得冠冕堂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刘国华拿起资料看了看，皱着眉头瞥了一眼陆经理。
“我们会继续查下去的，你知道我的性格，一旦查上案子就会不死不休，而且到目前为止，我的破案率还是百分之一百！”刘天昊说完便向外走去。
韩孟丹狠狠地盯了一眼变了脸色的刘国华也跟着向外走去。
刘天昊走了两步后，又一个干净利落地转身走回到刘国华身边，掏出一张名片塞在刘国华的口袋里，小声地说道：“您要是能想起点什么和案情有关的，随时联系我！”
刘天昊说话间冲着刘国华笑了笑。
刘国华先是一愣，随后立刻陪笑道：“好的，公民有义务配合警方的调查，放心吧刘队。”
……
走到道馆外的街道上，韩孟丹松了一口气，道馆的装修很古声古色，看起来很有古代修仙得道场所的气派，但不知是因为陆经理还是刘国华的问题，韩孟丹觉得特别压抑。
她向道馆方向看了看，门口的停车场不断地有车辆进入和离开，她哼了一声，向准备上车的刘天昊小声地问道：“你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莽撞了吧，毕竟咱们的证据说明不了什么，没法锁定刘国华，会不会有打草惊蛇的嫌疑。”
刘天昊自信地说道：“也可以叫敲山震虎，如果不出我意料的话，今晚他一定会来找我！”
刘天昊知道眼前的案子证据不足，但好在刘国华对警方所掌握的信息所知不多，刘天昊利用的就是信息不对等，而且按照刘国华的为人，出了事儿之后一定想着如何摆平，他和钱局的关系并不是他说的那样好，所以通过钱局施压的事儿已不可行，剩下的道儿就是摆平刘天昊等人。
目前的案子对外公开的是郭伟强杀了朱献礼随后自杀，安保公司赔偿了一笔钱给朱献礼，又通过水滴筹的方式给郭伟强父亲治病，警方可以结案，也可以煞有介事地继续查上一番，按照刘天昊的能力，说不定还真能查出一些问题来，就算这件案子没问题，但刘国华在其他方面也禁不起调查，所以在刘天昊找到刘国华表明态度后，刘国华很有可能会行贿摆平他。
只要刘国华有行动，就代表着他有问题。
韩孟丹上了车，边系安全带边说道：“哎，你可别中了他的美人计！”
“我发现你和王佳佳怎么一个腔调，我怎么就那么容易中计？”刘天昊发动了汽车。
“万一刘国华带着钱和那个前台美女去你家，你能拒绝得了吗？”韩孟丹煞有介事地问道。
刘天昊茫然地向车窗外看了看，吸了一口气，看向韩孟丹：“还真不好说！”
韩孟丹脸一寒，眼神中满是杀气……
大切诺基带着咆哮向街道驶去，除了尾气之外还留下了刘天昊的哀嚎声：“我就那么一说，是冷幽默，跟葛优学的……哎……哎，别动手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