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蹲守
高智商的犯罪分子往往喜欢和警方玩心理战，喜欢看着警方无可奈何地撤离现场，看着受害人的尸体被抬进救护车，喜欢掌握所能掌握的一切，犯罪是手段，掌控才是王道。
小王彭妙计是典型的高智商犯罪分子，不但在犯罪之前有策划、过程中小心谨慎，事后做反侦察处理，警察盯上后抛弃危险的棋子等等，如果能把这份能力放在创业上，估计又是一个百亿级别的大老总，但他却用在了犯罪上。
刘天昊的推理分析是建立在案发之后所得到的线索，往往比犯罪分子要慢上半拍，尤其是那些疯狂的嫌疑人，他们会走在警方前面做下一个案子，给人的感觉是警方有些无能，犯罪分子高智商，实则是犯罪分子在出招，警方后发制人拆招，造成了人的错觉。
但这次刘天昊真正洞悉了小王的意图，他分析出小王这次使的是瞒天过海、弃卒保车，让警方以为抓到了凶手庄昌盛和张洪涛两人，小王已经逃出南阳的假象，但小王却原地没动，甚至有可能就在他在热电厂家属房的窝点的对面某处，冷静地看着冲进房间抓捕的刘天昊等人，看着警察们在现场忙碌，提取指纹，鞋印，生物信息等等，等警察大张旗鼓地抓捕张洪涛二人之后，从各种线索分析出小王已经逃离了南阳，随后在看着警方无可奈何地把警力从一线撤回来，然后小王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在阳光下，回到四川老家，从此后相忘于江湖。
高速公路口、国道、火车站、飞机场执勤的警察陆陆续续撤离，原本各大媒体的通篇报道割蛋魔的新闻也逐渐失声，街道上密集的警车也回归正常巡逻，一切都朝着安稳的方向发展着。
可刘天昊和虞乘风等人却一直绷着神经，虞乘风和六名民警已经陪刘天昊蹲点有三天的时间了，八个人分成四个点儿蹲守，苦自然不必说，南阳的冬天虽然没有东北气温低，但依然寒气逼人。
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次数，他们尽量少喝水，少吃流质的食物，几乎达到了苦行僧的地步，每个人的嘴唇都起了皮，撕掉了又起，由于连续几天没刷牙，一张口就是一股酸臭的味道。
在蹲点期间不能接打电话，不能泄露行踪，不能……不能，太多的不能只为了抓捕凶犯的那一刻！
对于蹲点的事儿，民警们虽然不说，但心里却有些不踏实。
小王在火电厂家属楼的暂居点已经曝光，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继续住在那里，而且现在已经蹲点三天的时间，加入小王早已掏出南阳，那他们到底得蹲到什么时候！
钱局对刘天昊的做法是支持的，但心里也不托底，这样耗费大量警力、武力的事儿，万一见不到效果，再被某些“有心人”利用一下，可能连他也要受到牵连，他还是力排众议，在会议上果断地做了决定，相信刘天昊并支持他。
刘天昊感受到各方各面的压力，无论是警方、受害家属还是社会舆论都不是他个人可以承担的，用韩忠义的话说，在中国并不缺神探，缺的是无污点的神探，一旦神探的行为产生诟病，前途就会戛然而止。
齐维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破案能力很强，但始终无法提拔，这是因为他在破案过程中使用的手段有些不符合程序，一次两次上级领导还能帮着顶住压力，次数多了，谁都受不了。
警力保持在高速口等位置抓捕小王是正常行为，但还未确定小王是否逃出南阳，或者说小王还未归案，就下令撤回警力，这就是不走常规路线，钱局押上的不但是刘天昊的前途，同时还有他自己的。
刘天昊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直觉，他感到小王还在火电厂的家属区里，隐藏在黑暗中，等待所有捕猎的猎人稍有疏忽，就会从缝隙溜走，从此再不相见。
夜是寂静的，这种寂静对于正常睡眠的人来说叫幸福，但对于蹲守了三天三夜的民警们来说，那就是一种煎熬。想合眼却不能合，但巨大的困意却不断地诱惑着感官神经，让它们放松……放松……
刘天昊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用手背蹭了蹭硬硬的胡茬子，苦笑一声。他最初的信念是坚定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信念渐渐开始瓦解，如果过了今晚再见不到“小王”彭妙计的影子，钱局就会下达撤退命令，而原本十足的自信也会被形势所打破，神探将之不神！
坐在一旁轮休的民警打着呼噜，但眉头依然皱成一个疙瘩，有时候会突然醒来，茫然地向周围扫了一圈，见刘天昊依然保持着警惕后，这才微微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早起晨练的大爷大妈们借着第一缕光芒在家属区外面的小广场散着步、打着太极拳。
一个小巧而瘦弱的身影从一栋楼里走了出来，他哈了哈手，略向四周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毫不犹豫地走向街道旁的公交站。
最早的一趟公交车在早晨六点二十分发车，坐车的基本都是去农贸市场买菜的大爷大妈，很少见到年轻人这个时间做公交车。
他慢悠悠地走到买包子的小摊买了五个包子，几乎在一分钟之内便全部下肚，看得小商贩目瞪口呆，付了钱后，他走到公交站等车。
排队的人并不多，三名小年轻双眼通红嘴唇爆皮，神情有些兴奋。
他警惕地望了他们一眼，手慢慢地伸向裤兜。
三名小年轻却并未感到任何异常，小声地聊着一个网络游戏里面的角色哪个好用哪个不好用，另外一人还提出反驳意见，两人争论后非要重新回到网吧再战一局。
自打计算机价格亲民以后，网吧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但在火电厂家属区这样消费水平相对比较低的地方，反而还生存下来。显然这三名青年在网吧奋斗了一夜，或许是没钱了，或许是玩累了，准备做公交回家休息。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手从口袋里慢慢掏了出来，抹了抹刚才吃包子时留在嘴边的油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在嘲笑现在的年轻人不思进取，拥有大把的时间和金钱不去做点正事儿，反而把时间浪费在虚拟网络上，玩网游、打怪打装备、刷经验和游戏币，要知道，这些东西并不是真实存在的，都是建立在网络上的一组数据，一旦游戏经营不善服务器关闭，就意味着这些靠时间和身体得来的东西全部灰飞烟灭，最终化成一组数据永远留在硬盘上。
在他的认知领域里，实干兴邦才是王道，现在的大主流和大形势也是如此。
三名小青年却并未停止争论，喋喋不休地讨论着游戏里面的一些术语，让周围的大妈和大爷听得直发蒙。
公交汽车准时进了站，随着呲地一声，前门打开了，他拿着一元钱投了币，随后慢慢悠悠地做到了最后面的座椅上。
公交车最后排的座椅比前面要高一些，他坐在那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车上任何角落的情况都收于眼底。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今天做公交车的人并不多，前排有稀稀拉拉的三四名老人，还有另外三个讨论游戏的小年轻，后排就只有他一人。
三名小年轻上车后依然兴奋地议论着，惹得旁边的大妈有些不高兴，白了他们一眼，其中一名小年轻比较识相，立刻提醒另外两人小点声，另外两人仿佛有些不尽兴，看了一眼公交车的后排，便向后面走来。
第三名青年见两人走到后排，招了招手后也走向后排，三人的眼中仿佛只有游戏，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而三人为了讨论方便，并未坐在座椅上，还是站在后排的位置，手把着扶手聊着。
公交汽车的门关上了，汽车向前行驶着，不知道为何，司机好像是新手司机，油门加的有些猛，随着强大电流滋地一声，汽车几乎向前窜了起来，三名小青年一个站不稳向后倒去。
他几乎下意识地向一旁躲去，没想到的是，三名小青年的身体却跟着向他到来，其中一人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他的脸颊上，撞得他眼冒金星火冒三丈，他下意识地骂了一句脏话，当他正要推开小青年的脑袋准备理论一番时，发现自己的双臂被另外两人死死地把住，脑袋撞他的小青年迅速地掏出一把手枪顶在脑门上，一股冰凉的感觉瞬间传遍他的全身，他原本的冷静和智慧突然全部消失，大脑中一片空白。
人毕竟是人，无论多冷静，都会有茫然无措的时候，尤其是在完全掌控的情况下被对手一击翻盘，这种情况小王彭妙计从来没想过，也不会去想，在他的眼里，这些警察在他的智慧光芒之下黯淡无光，只能沿着他前行的规矩捕捉他的味道，想抓到他的影子都是不可能的事儿。
他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三名看起来稚嫩的小青年居然是警察，这一点在两名青年把住他胳膊的决心和力气就可以分辨出来。
他苦笑一声，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公交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后，从前门上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人正是刘天昊，他的眼神散发出骇人的精光，同时带着一丝渴望。
在刘天昊和对方眼神对视的一刹那，他知道抓对人了。
“小王，彭妙计，我该叫你什么？”刘天昊淡淡一笑。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这里？”彭妙计还有些不服气。
“你的破绽很多，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刘天昊的一身正气让彭妙计不禁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