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新势力
中国有句俗语,叫“刀子嘴豆腐心”,意思是表面看起来嘴上不饶人,实际上心很软,可实际的情况是,如果嘴上无德会得罪很多人,很少有人会有慧眼看到这个人的豆腐心,而且人心叵测,得罪的人如果怀有恶意,那这张刀子嘴很可能会给主人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一个人想要修心养性,就要先从嘴上开始修炼,看透不说透是高境界,有些话哪怕很有道理,对别人的人生很有益,但要是直接说出来怕是落个得罪人的下场。
高小飞能进入小王的团伙儿就是因为他能说会道,能很快地领悟小王的意思,然后给木讷的老秦和傻子陈建龙讲明白。
“高小飞虽说是嘴炮,但年轻,身体也不差,这段路常走,不可能掉下去,所以我就好奇,看看路边是不是有塌陷,但山路没有问题,正当我疑惑的时候,突然发现旁边的林子里有一棵树比较奇怪。”袁大国一只手比划着,又说道:“其中有一根枝杈是被人新掰下来的,断茬还是新的,我一下就想到了小王。”
袁大国说到这里,眼睛里闪出一丝恐惧,咽下一口吐沫。
小王作案有一个习惯,作案的凶器优先从现场选择,在几起抢劫杀人案中,矿石矸石、铁锤、木棍等等都是在现场取的工具,只有大剪刀是他每次都自备的工具,目的是利用现场随机工具,以免被发现破绽。
“小王从来不让我们带家伙儿,说是容易被人发现,作案时随即在现场取。对了,那把剪刀的事儿我忘了说了,第一次弄了那户人家后,他还带走了一样东西,就是那把后来让人们恐惧的大剪刀,他说这把剪刀他看着顺眼,会给他带来好运。”袁大国说道。
钱局立刻问道:“是放在陈建龙家的那把吗?”
“肯定不是,那把是陈建龙的,小王觉得既然是团伙,就应该有标志性的武器,就一人弄了一把,我和老秦还说民国时期上海有个斧头帮,我们这个是现代的剪刀帮。”袁大国自嘲道。
剪刀手的来历竟然是这样的!
“你的意思是,小王担心高小飞嘴炮会走漏风声,所以才在半路上杀了他?”刘天昊问道。
“肯定是。我怀疑小王也一直跟着我,当我捡到那块粗炼金又看到掰断的树杈之后,就预感小王也可能跟着我,所以我就立刻掉头回了村子,一口气跑到家里。”袁大国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显然在当年他被吓得够呛。
“龙源、陈建龙、高小飞、老秦头儿已经相继遇害,只有你还在,按照小王谨慎的性格,如果你也知道了他的秘密,肯定也会被干掉,他知道我在追查他,你肇事的车祸只要到我手里,就会被戳穿……”刘天昊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我知道他的事儿并不多,就这样他还不肯放过我!”袁大国一脸怨气地说道。
“你说说今天车祸的事吧!”刘天昊说道。
袁大国缓了一阵,才说道:“到了南阳后,大伙儿手里都有些货,所以开始安分下来。小王有心眼,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配方,让我和老秦故意泄露出去,让当地的村民得到配方,很快,炼金这个行业在南阳小孤村周边兴起,但这边环保抓得比较严,所以没有平顶山那边好做。但好在这里人多,做的规模虽说不大,但是多,我们利用手里的货吞吐了几次,赚了不少钱,分了之后就散了伙。老秦和他老婆在小王提前买好的房子住下了,我在南阳这边不熟,所以没地方赌,钱就攒着,但也不敢回家,我在老家欠了很多钱,这些钱可以还上,但还完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按照袁大国所说,炼金业果然是他们带来的。
“后来我在这片儿混熟了,买了辆货车拉货,生活还算稳定。可后来看到他们赌博,赌瘾又犯了,这年头到哪都一样,骗子手法各有不同,但目的就是你口袋里的钱,几个回合后,我把所有的钱都输了,想找小王再干几票,然后还上钱稳稳当当地过日子,但小王好像消失了一般,我再也没找到过他。他的钱也没少分,能有几十万吧,估计小王正享受着生活呢,怎么可能再作案,我找到老秦,老秦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我。能理解,生活稳定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儿,谁还愿意冒险抢劫。”袁大国说道。
人之所以挺险,是因为没有路可走,袁大国如果能悬崖勒马,拿着一笔钱老老实实地跑运输,估计日子也不会太差。
“挨了十几年已经不知道了,货车也卖了,沦为给人家跑夜班。想不到的是,时隔十多年,小王居然又找上我,不过这次他是通过手机短信,没见到人。他问我想不想再做几票,数名是‘当年的小王’。”袁大国说道。
“短信你都删了?”刘天昊问道。
袁大国点点头,说道:“都是最后按照他的指示做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给我的印象一点没变,容不得我半分质疑。不过这次我拒绝了他,因为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同了,到处都是监控,人口信息采集工作也做得很好,一旦露出蛛丝马迹就会被抓住。”
现代的天网系统和交通海燕系统的确很发达,几乎遍布了整个中国的每个角落,在监控覆盖区域内,犯罪率大大降低,罪犯们策划犯罪的前提就是看这个区域有没有监控。
“小王就威胁我,说他手上有证据,随时可以送到派出所,而且她并不是让我去抢劫,只是做一点小事儿,而且有报酬,这时候我也了解到南阳市周边出了几起大案子,作案手法和小王当年一模一样,我猜就应该是他做的。”袁大国说道。
出租车司机和出租货车司机都是交往极广的群体,消息非常灵通,几乎人手一部手台,任何新闻都会通过手台传到司机们的耳朵里,有时候新闻媒体还不知道,司机们之间已经传遍了。
“你没参与小孤村周边的几起抢劫案件?”刘天昊问道。
袁大国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当然没参与,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并不好,而且现在被抓的可能性很大,当年平顶山的案子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再挺五年,追诉期一过,我就可以回老家伺候我妈了。”
从袁大国的话语能看出他这几年也学了不少法律知识,居然还知道法律追诉期的概念。
“那你为什么还听他的指令撞人?”刘天昊问道。
袁大国神情黯然,说道:“小王很厉害,远远超出你们的预料,他想知道的事儿就能知道。我母亲得了病,这是一名从老家来的老乡和我说的,但因为舍不得钱,只能在家拖着。”
现在有很多人都是这样,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不太愿意去医院,总是凭着一些对医学粗浅的了解判定自己没事儿,实际上就是舍不得钱,觉得一点小病挺挺就过去了,结果酿成了大错,等病入膏肓的时候再想去医院已经来不及了。
至于年轻人不愿意去医院,是因为怕麻烦,现代人的时间都很紧张,耽误一分钟都不肯,和单位请假肯定要扣钱,得了病还要坚持在岗位上工作。
袁大国的母亲自然属于前者,老太太知道儿子欠了外面不少钱,所以他寄给她的每一分钱,她都舍不得花,琢磨着攒够了把钱还上,让儿子毫无牵挂地回来生活。
这就是伟大的母爱!
袁大国想着想着就哭了,泣不成声,过了好一阵,他才停止抽噎,抹了抹眼泪,说道:“当年我只是抢劫,没杀人,他把我弄进去我也不怕,但我娘就完了。所以当他提出十万元的报酬时,我动摇了,就算判我是交通肇事,三年也出来了,但可以换我娘一条命。”
“所以你就答应了?”刘天昊眼睛中散射出精光,脸上显出愤怒的神色。
袁大国低下头。
钱局轻轻碰了碰刘天昊。
“小王说只要我做了这件事儿,以后绝不再打扰我,我母亲的病大约五万左右就能治好,还有五万,我可以把她老人家接到南阳来,到了晚年享享福。”袁大国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早年是名地道的混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没钱混了就回家找母亲要钱,或者是赖在家里,也算是个啃老族,后来又因为想弄钱走上犯罪的道路。这条路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走上了就很难回头。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起起落落、大风大浪,他才算明白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要追求的是什么。
人对已经获得的或者比较容易获得的事物并不珍惜,直到失去之后才会追悔莫及。有那么一刻,袁大国突然感到自由、安全、稳定才是他想要的,哪怕穷点、苦点,能在母亲需要自己的时候,他能在她的身边伺候,尽到子女的赡养义务,这才是他想要的,可这些随着平顶山剪刀手的案子全部灰飞烟灭,小王不死、案子不破,他就只能过着在外漂泊的生活,明明知道母亲身患重疾,也无法回家尽孝!
当袁大国撞倒柯白羽时,当他看到柯白羽的生命一点点在面前消逝时,他突然又想起了母亲,想起以往跟着小王害过的一条条生命。
人的醒悟总是有代价的,但袁大国的代价太大了!
“你是如何得知被害人行走路线,并一分一秒不差撞到她的?”刘天昊问道。
“按照小王的指示,我的车一直停在附近,因为这几年我一直跑短途运输,对这一带很熟悉,当我接到小王的指令后,就立刻开车朝着目标的方向驶了过去,我看到一名身穿白色羽绒服的短发女子,小王发来一个彩信,我接收之后确认就是这名女子,就开着车朝她冲了过去,同时我拨打了一个同行的电话,假装打电话观察路面不仔细……”袁大国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从袁大国的叙述来看,小王已经盯上柯白羽很久了。老秦头儿和袁大国都拒绝了重新出山的邀请,但从几起案件的现场情况看,绝非是小王一个人可以做得了的,由此断定,小王重新组建了一个犯罪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