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有恃无恐
审问是一门极高深的学问,一名优秀的刑警不单能从现场找到蛛丝马迹破案,还得在抓到嫌疑人之后斗智斗勇地审问,因为最终法院量刑是根据证据,如果证据不足,最终嫌疑人就会被释放。
司机姓袁,叫袁大国,名字非常具有时代特征,原籍是湖南娄底人,十五岁时因为家庭贫困辍学,买了驾证后一直从事运输行业,赌博、酗酒、嫖娼三大样从不离身,无论走到哪都是一条龙服务,身上的钱不用光了绝不收手。
司机这个行业不能说不赚钱,但袁大国这么多年却一分钱没攒下,还欠了一屁股赌债,无奈之下只得背井离乡来到南阳谋生,但三大样的老毛病一直没改,多次被派出所拘留罚款。
袁大国坐在审讯室里并没有丝毫紧张,甚至嘴里还哼哼着小曲,两条腿轮番抖动着,不时地看了看审讯室的单向玻璃。
单向玻璃的另一头暗室里,刘天昊、王佳佳、虞乘风三人正盯着他看,王佳佳的眼睛里几乎喷出愤怒的火焰。
身为司机,撞死了一名行人,不但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还在审讯室里悠然自得。
“刘队,这人反应不太对。”虞乘风说道。
他虽然没看到柯北被撞的案发现场,也不知道司机袁大国的背景,只知道这人开车撞了人,而且撞的是刘天昊和王佳佳约好的证人,他凭着直觉觉得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用胸有成竹来形容他在合适不过了。”刘天昊冷笑一声说道。
虞乘风被刘天昊的说辞说得一愣。
“他原籍是湖南娄底,现在的居住地是南阳,而他身份证办理的地点却在平顶山,时间是十八年前,应该是办理二代身份证时办的。按照所查的资料,他应该是在娄底欠了很多债务,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到平顶山谋生,平顶山和娄底的距离很远,所以他应该是投奔某个亲戚或者是老乡才到的平顶山。”刘天昊分析道。
“平顶山,不会那么巧吧!”虞乘风想到刘天昊转述钱局当年的剪刀手案子就发生在平顶山。
“可惜的是,当年平顶山剪刀手案留下的线索不多,而且都不是关键线索,指纹、DNA等可以确定凶手身份的线索一点都没有。”刘天昊说道。
“这就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虞乘风看着吊儿郎当的袁大国说道。
“那怎么办?”王佳佳语气中带着焦急,毕竟网友名侦探柯北是她约出来的,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帮着柯北鸣冤并查明真相。
“能有证据自然靠证据定罪,如果没有证据,心理战也是可以战一局的。”刘天昊说到这里,立刻拿起电话给钱局拨了过去。
“钱局,我们抓到一名有嫌疑的人,需要您过来看看,在审讯室。”刘天昊说道,他说话是有技巧的,有嫌疑的人不等于嫌疑人,袁大国各种条件都比较符合剪刀手团伙,但在没有证据之前,连嫌疑人都不能称呼。
如果不能找到他以前作案的证据,他现在最多是肇事致人死亡,因为有开车打电话的违章行为,可以定交通肇事罪,但袁大国有自首行为,而且事后积极救助,并与车主联系商量赔偿的事儿,所以法院量刑应该三年以下,获得缓刑的机会很大。
钱局在电话那头儿应了一声,立刻放下电话赶往审讯室。
趁着钱局没来的功夫,刘天昊对王佳佳说道:“佳佳,有件事还得劳烦你。”
王佳佳怼了刘天昊胸口一拳,说道:“这是什么话,只要能给柯北报仇,做啥你说话!”
刘天昊点点头,说道:“如果咱们的推断是准确的,柯北被灭口一定有原因,可能她有了线索,或者是证据,所以小王不得不派人出来杀她。”
王佳佳应了一声:“有道理。”
“柯北的手机已经交给技术科处理了,现在我需要你围绕柯北进行查找,看看有没有关于割蛋魔的线索。”刘天昊说道。
“你看我,一心就想着弄死这个司机,都忘了这事儿,我现在就去,等我消息吧!”王佳佳抹了抹脸上挂着的眼泪,转身离开了暗室。
虞乘风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是娄底警方发过来的一张图片,图片是从银行打出来的明细,收款人是李凤恩,寄款人是袁大国。
“刘队。”虞乘风把图片发给刘天昊。
刘天昊看了一眼图片,冷笑一声:“大约都让咱们猜对了,就说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儿吧。”
虞乘风点了点头。
警校和军校有些很多相同之处,毕业后同学们各奔前程,若干年之后还能在行业内,一些小事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靠同学关系搞定!若是发函调查,估计一来一回没有十天半个月都出不了结果。
在调查袁大国背景时,虞乘风直接给娄底的同学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忙查一下袁大国的社会关系,娄底警方很给力,很快就有了回复。袁大国父亲已经去世,母亲没有社会保险,生活举步维艰,靠着邻居们的施舍勉强维持生计,身体还有些不好,但没钱舍不得去医院。
虞乘风又让同学帮着查袁大国母亲有无银行账户,同学自然不太愿意,理由是袁大国母亲生活艰难,要是有存款,还用得着吃邻居们的剩饭!
好说歹说,同学才同意帮着查查,不久后,便给虞乘风回复,在袁大国家附近的邮政储蓄银行还真查到了袁大国母亲李凤恩有银行账户,二十年内陆续有十几笔汇款进来,之前的数额都不太,多则两三千,少则几百,但最后一笔是五万元,汇款的时间是三天前!
五万元对于现代的城市人来说只是一笔小钱,但对于年收入三位数以下的农村老太太,这就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
在城里打工的袁大国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如果没有意外收入,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这笔钱的!
还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袁大国的母亲由于常年缺吃少穿,身体极度虚弱,而且还有得脑中风的前兆,要是不能及时治疗,怕是活不过一年。
两人知道了袁大国的秘密后,再看他时的眼神都变了,他悠然自得的行为无异于一名脱光了衣服的小丑在极力遮掩。
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钱局匆匆地走进暗室,和两人打了招呼后便看向审讯室,当他看到袁大国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瞳孔一缩,说道:“我感觉这个人……曾经在哪儿见过。”
“平顶山!”刘天昊提醒道。
“对,平顶山,当年我和专案组排查的时候找过他!就是他,袁大……国!”钱局说道。
袁大头是民国时期流通的主要货币,用袁世凯的头像制作系列硬币的俗称,因为得到当时社会的认可,到了现代后又极具收藏价值,所以袁大头才得以流传开来,而和袁大头同时期的清朝龙洋(流通的货币)就没什么名气。
估计钱局是因为“袁大头”三个字在当年非常流行,所以对袁大国的印象很深刻,隔了这么多年还能想起来。
袁大国的名字刘天昊并未告诉钱局,但钱局却一下说了出来,可见当年他对剪刀手案子的印象多深!
“您能陪我审问他吗?”刘天昊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摞子资料问道。
“当然,我亲自审问也没问题!”钱局眼神里冒出肃杀之气,随后问道:“不过你得和我说说袁大国是咋回事?”
刘天昊简单扼要地把袁大国肇事案陈述出来。
钱局听后皱着眉头感慨着:“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世界上真正巧合的事儿几率很小,不明真相的人所认为的巧合都是由各种不同的必然组成的,警察这个职业有其独特的敏感性,凡事都会带着怀疑的态度去看,对于过于巧合的事儿自然不信。
两人从暗室走出来,进入审讯室,袁大国回过头瞥了瞥二人,还是一副爱谁谁的表情。
“要审就审,要判就判,罪我认了,该赔钱就赔钱。”袁大国说道。
刘天昊立刻明白袁大国的意思,如果有人唆使他开车撞人,肯定已经解决了他所有的后顾之忧,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做一段时间牢,然后出来享受生活,所以他现在的态度不是想如何脱罪,而是赶紧定罪坐牢。
看到这里,刘天昊反而不急了,笑了笑,盯着袁大国说道:“先介绍一下,这位我我们公安局局长钱局,曾经在平顶山当做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当年人们叫他钱队。”
袁大国眼神一闪,但也只是一闪,随即目光聚焦在钱局身上,笑着说道:“钱队,当年咱们打过交道的。”
他并不避讳当年在平顶山受到讯问一事,当年的钱队没抓到任何人的把柄,让案子成了悬案,现在变成了钱局也依然抓不到。
钱局并未说话,而是站着面向袁大国,给其造成居高临下的感觉。袁大国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头部,咽下一口吐沫。
刘天昊拿出陈建龙和老秦头儿的资料摆在审讯桌上,两名死者的照片正对着袁大国。袁大国看了一眼,上嘴唇抽动一下,望向刘天昊。
“陈建龙做了可能暴露劫匪团伙儿的事儿,所以被灭口,推到村里的机井淹死。而老秦头儿未参与之前做所的几桩抢劫杀人案,也就是割蛋魔案,所以惨遭灭口。”刘天昊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警官!”袁大国耸了耸肩。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以为我一点证据没有就来审你吗?”刘天昊把手机打开,轻轻地放在审讯桌上,手机和桌子碰撞的声音很轻,却让看了一眼的袁大国身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