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狗的启示
钱局破案的能力不能说差,只能说当年的侦破手段比较有限,缺少现代的监控系统和先进的检测等手段,而且当年的人口普查和信息统计也不完善,无法为破案提供更有利的支撑。
当年的钱队针对嫌疑犯中“王”姓男子进行了排查,王姓是个大姓,平顶山附近符合条件的有六千多人,这只是初步统计出来的,但王姓男子是不是那名身高一米六五的男子还不好说,所以只能暂时先按照身高一米六五来约定条件,穿解放鞋,会开车,符合这些条件的人也有四百多人,当时平顶山的人口流动比较大,通过将近两个月时间的排查,还有一百多人没排查到,排查过的人没有一个符合作案条件。
排查实际上是最笨的一种办案方法,说穿了就是排除法,按照条件一个个地排查,没有嫌疑的滤掉,直到排查到凶手。
在那个没有监控和各种技术的年代,悬案比比皆是,剪刀手只是其中之一。
随着陈建龙的死亡,剪刀手一案从表面上看已经终结,但在钱队心中,真正的凶手并未抓住,他的任务并未完成。但事与愿违,案子还没来得及继续,钱队就被另外一个重大案件调了过去,随后又因为南阳发生了一件大案被借调到南阳市,借调后就留在了南阳,平顶山这件剪刀手系列抢劫杀人案就成了悬案,这么多年一直悬在钱局的心里,好像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样。
让他想不到的是,时隔十五年,剪刀手又跑到南阳来作案,正好遇到了钱局这名老对手。
“可能是因为那段时间查得太紧了,剪刀手那伙人就没在出来作案。”钱局说道。
刘天昊思索了一阵,才说道:“钱局,您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钱局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你说说看!”
“案发地点在农村,时间都在夜间,农村几乎家家都养狗,为何没听村民们说过狗叫的事儿?平顶山的案子和现在小孤村的案子都是这样!”刘天昊说道。
在搜集线索的过程中,没听村民们说夜间有异常,这其中就包括狗叫这一项,如果有陌生人经过,狗肯定会猛叫,一只狗叫就会引起全村的狗叫。
钱局想了想,说道:“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如果作案的时候狗没叫,就说明这伙人肯定是本地人,而且经常走街窜巷,村子里的狗对他们都很熟悉。”
“比如当年的陈建龙,虽说智力有些问题,但经常在夜间出没,所以农户的狗们见怪不怪。”韩孟丹说道。
狗的听觉和嗅觉远远超过人类,可以通过声音和味道分辨是否是熟人。狗的智商并不低,当它们知道是熟人经过时,就不会叫出声,否则,每个人经过都叫唤,肯定会打扰到主人休息,不被打死才怪!
十五年前的平顶山和今天的小孤村两个地点,凶手都需要住很多年,这才融入了当地的生活,成为当地人。而当年钱队带队进行严格的排查,应该是吓到了劫匪,劫匪生怕查出自己,于是就趁着风声松一些后搬了出去。
刘天昊语气中带着些兴奋,说道:“查查小孤村附近的村民,看十五年之内有没有从平顶山搬过来的,姓王,身高一米六五左右,年纪至少四十岁以上。”
当年在平顶山能够组织起一只犯罪队伍,还能对可能暴露者进行灭口,这份狠劲儿和智谋不太可能是未成年人能做得出来的,所以这人当年至少是二十五岁以上的年纪,事情已经过去十五年,现在此人的年纪应该在四十岁以上,正值壮年。
把排查的任务交给虞乘风之后,刘天昊正准备向钱局告辞,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仿佛木雕一般停在当场。
钱局看了看韩孟丹,韩孟丹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刘天昊可能进入了冥想状态,显然是又想到了什么线索。
过了好一阵,刘天昊眼珠才算活动起来,说道:“老秦头儿的案子有问题。”
“这个之前你已经说过了,可能是其他人假借割蛋魔的手法作案。”韩孟丹松了口气说道。
刘天昊摇摇头,说道:“那是之前我没听过钱局的经历,现在我有了新的想法。当年的傻子陈建龙因为强奸妇女可能会暴露,立刻遭到犯罪团伙灭口,当了替死鬼。”
韩孟丹和钱局对视一眼,随后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老秦头儿有可能就是当年的团伙儿成员之一?”
刘天昊点点头,说道:“其他几件案子凶手都是自带凶器,而杀老秦头儿用的是家用剪刀,这说明凶手并未做充足的准备,仓促地杀害了老秦头儿。”
“你看没看老秦头儿的验尸报告?”韩孟丹问道。
刘天昊一拍脑袋,说道:“刚收到你的微信这不就来钱局这儿了吗,还没来得及看!”
他立刻打开手机,准备看尸检报告。
韩孟丹抢过刘天昊的手机,放进他手中,随后说道:“别看了,我说说吧,顺带着听听钱局的意见。”
钱局点了点头。
老秦头儿身上的伤有三处,一处是咽喉,是用剪刀剪开的,一处是下半身,也是用剪刀剪掉的,还有一处依然是喉咙,如果不仔细检查怕是被喉咙的伤口所掩盖,但细心的韩孟丹却发现了不一样,那就是勒痕!如果是剪刀剪断喉咙,出血量和勒死之后再剪断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老秦头儿脖子伤口附近还发现了一些细小的纤维,经过化验属于黄麻的纤维,黄麻是制作麻绳最常用的,多产于长江以南。
这就意味着老秦头儿的致死原因不是因为流血过多,而是机械性窒息死亡,他是先被人用绳子勒住了脖子致死,然后又移动尸体到院子,再从棚子里拿出一块煤块砸受害者的头部,随后剪断喉咙和下半身,伪造割蛋魔杀人手法。
“虽说是伪造,但实际上就是割蛋魔所为,因为他还模仿了一个细节,就是用现场找到的东西砸晕受害者,这个细节如果不是割蛋魔本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不巧的是,老秦头儿却没死透,在被剪喉咙时因为疼痛醒了过来,所以才有报案人听到的痛苦的叫声,而喉咙上的伤口比较凌乱也说明了这点,剪子虽说比较锋利,但对比刀具来说还是有些钝,伤口看起来要比刀割断的肿胀得厉害一些。”韩孟丹顺着刘天昊的思路说道。
刘天昊点点头,说道:“如果凶手是在院子里勒死的老秦头儿,院子的地面上应该有挣扎的痕迹,但现场却并未发现任何挣扎的痕迹,这就意味着院子里可能不是第一现场。”
“没错,但第一现场就应该在老秦家。”韩孟丹说道。
“事情可能是这样,凶手有事儿找老秦头儿商量,但双方在交涉过程中发生了争执,凶手用绳子勒死了他,因为没带大剪刀,所以就拿了老秦家的剪刀模仿了割蛋魔的手法!”刘天昊说道。
“我赞同,钱局您呢?”韩孟丹转向钱局问道。
钱局思考了一阵,托了托眼镜才说道:“目前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小刘,说说你的想法吧。”
刘天昊的推断和韩孟丹出的尸检报告基本相吻合,可以说得通。
“目前我是这样判定的,所以我们还得再去一趟老秦家,找凶器和第一现场,也许老秦头的死是这件案子的契机!”刘天昊说道。
其他几起案件因为时间间隔过长,现场已经遭到破坏,只能通过之前留存的影像资料来判定,最关键的是,老秦头儿的死与其他几人不同,很可能是案件的突破口。
钱局轻舒了一口气,拍了拍刘天昊的肩膀。刘天昊无论是从学识还是推理能力都超过他,当年的遗憾可能会在这名年轻人手上解决。
……
老秦家院子里看起来有些破败,老太太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一堆衣服发愣,手上拿着一件蓝色的工作服,领子上已经抹上了洗衣液,整件衣服已经洗得有些发白,应该是被害的老秦头儿的。
老秦头儿的儿子从屋子里走出来,心疼地看着母亲,小声说道:“妈,外面冷,进屋吧。”
老太太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点点头,看了儿子一眼,端起洗衣盆向屋里走去。老秦儿子正要回屋,却看到刘天昊二人站在门口,他的嘴角咧了咧,冲着二人摆了摆手。
“刘警官,案子有消息了吗?”老秦儿子的冷静绝不像一名高中生。
“我们这次来是了解情况的。”刘天昊说道。
“情况不都了解完了吗?还有什么要了解的?”老秦儿子脸上露出些许不满,却强忍着压住火儿。
这也是人之常情,他的父亲被人杀死在家中,而且死状那么惨,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也接受不了。
老秦的儿子看起来不到二十左右的模样,但言谈举止中都透露着沧桑,显然是经历过不少事儿,他的手比较粗糙,和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些不符。
“我听你的口音和本地口音有些不一样。”刘天昊带着质疑的目光看着他。
他冷笑一声,肩膀一耸,反问道:“刘警官说的不也是普通话吗?”
刘天昊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学校要求我们说普通话,只有回家和爹妈在一起时才说家乡话的。”老秦儿子说道。
“家里有剪子吗?”刘天昊突然问道。
老秦儿子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道:“我妈手巧,我和父亲的衣服破了,都是她给缝。”
“能拿给我们看看吗?”韩孟丹问道。
老秦儿子点点头,向屋子走去。韩孟丹两人立刻跟上。
“你的手是帮父亲干活弄的吗?”刘天昊边走边问道。
老秦儿子看了看粗糙的双手,苦笑着说道:“寒暑假我在工地上干活儿,钢筋工。”老秦儿子说道。
老秦儿子显然承受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压力。
城里的孩子在高中时基本都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只要学习好其他的都可以忽略,就这样还有很多孩子不知道珍惜,浪费了青春和父母的希望!
“你为什么不和父亲从事炼金?”刘天昊问道。
老秦儿子撇了撇嘴,说道:“你看我家现在的状态,要是炼金能赚钱,早就发了,还用我去工地受苦!”
房间中已经收拾过了,原本满屋子的衣服和物品都归了原位,地面上也恢复如初。老秦儿子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簸箕,里面是一些针线、布头和两把剪子,一把是普通的剪子,另外一把是裁缝专用的小剪子。
韩孟丹戴上手套拿起剪子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后把剪子装到证物袋中。
“这剪子有什么问题吗?”秦家老太太满脸疑惑地问道。
“这把剪子很有可能就是作案凶器。”韩孟丹说道。
老太太一听脸色一变,身体晃了晃,差点没倒在地上,幸好老秦儿子手疾眼快扶住了母亲。
“我妈这两天都没睡好,精神头儿差着呢,有啥事儿和我说吧。”老秦儿子说道,随后又冲着母亲说道:“妈,我扶你你对面屋吧。”
老秦太太倔得很,轻轻推开儿子的手,摇了摇头。
“孟丹,你来看这里。”刘天昊站在墙边指着一处说道。
墙是水泥墙外面刮的大白,整面墙保持得很好,但在距离地面半米左右的位置有一些鞋踢过的印记。刘天昊比划了一下,说道:“这里应该就是第一现场,找找绳子吧。”
“绳子?”老秦儿子有些惊讶。
“比较细的麻绳。”韩孟丹说道。
老秦儿子立刻打开一个抽屉,抽屉里面有很多麻绳,他从里面拿出一截绳子递给韩孟丹。绳子是麻绳,大约有半米左右,粗炼金装袋子后绑扎袋子口用的。
韩孟丹蹲在抽屉前,仔细地翻找着绳子,过了一阵,她从其中拿出一根绳子,用手机电筒照着,仔细地看了一阵后才说道:“刘队,绳子找到了!”
刘天昊接过绳子看了看,微微点点头,把绳子放进证物袋中,随后向老秦太太问道:“大婶,你们之前一直住在这里吗?”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我家之前不在这儿,我记得是我四岁时才搬过来的。”老秦儿子说道。
老秦太太用手怼了一下儿子,说道:“你那么小记得什么,咱家一直就住在这的!”
刘天昊和韩孟丹立刻看出了门道,没理会老太太,向老秦儿子问道:“你家原来是哪的?”
老秦儿子不顾母亲阻止的眼神,说道:“我听邻居家大爷说,我家是从平顶山过来的!”
平顶山,十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