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更黑的夜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一些人开始不安分原本的安逸，反而追求其刺激来，毒品就是其中一种手段。
大炮和小宝两人都是瘾君子，一天都离不开毒品。他们平时名义上是某投资理财公司的员工，实际上他俩就是放高利贷的催债成员。遇到不还钱的，就喷油漆、堵锁眼、到单位和家中闹事、贴身跟随等等手段催债，催债成功就会分得一定的报酬。
“像这种小混混，通常都是采取威胁恐吓等等手段达到目的，如果说为了要债就杀人，可能性不大。”刘天昊分析道。
三人坐在办公室，喝着咖啡讨论着案情。
虞乘风说道：“调查已经出来了，两人承认吸过毒，不过，否认了杀人。”
“现场发现的指纹和冷库中的指纹一致，应该是凶手的。”韩孟丹说道。
据此，这两个小混混虽然是可恨的人渣，但是杀害屋内女子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虞乘风拿着一摞资料说道：“通过走访了解到，死者庞广宏谎称在附近的工厂干保洁，背地里做暗娼。从其手机中的信息来看，她的大部分联系人都是陌生男子，简单交流询问价格后，双方在出租房见面交易。”
庞广宏的长相平平，且已经显出早衰的迹象，但照样有为数众多的嫖客趋之若鹜，就像苍蝇盯着臭肉转悠一样，轰都轰不走。
究其原因，和附近的社情有关。这一带虽说已划入市区，实际上还是城乡结合部，人员成分比较复杂。附近的居民文化程度不高、法制观念淡薄，长期的单身生活导致某方面的需求无法满足。
廉价的庞广宏刚好是个相对可以接受的选择，至于年龄和长相，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庞广宏的开销很大，除去那些成堆的衣服和化妆品，她还有网络赌博的不良嗜好。她在某网络赌博平台上注册的账号就叫宏姐，出手十分大方，下的赌注都很大，钱很快就被挥霍一空。
她开始接触高利贷，并且不止一家公司，时间长了，还不上钱的她开始四处拆借，拆了东墙补西墙，企图蒙混过关，于是高利贷公司开始派人上门采取各种手段催债。
庞广宏脸皮再厚也不堪其扰开始查找其他的出租房源，试图搬到别的地方去躲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她搬走，她的一腔脏血永远地留在席梦思床垫子里。
听完虞乘风介绍完庞广宏的情况后，刘天昊微微点点头，说道：“庞广宏和前面的几个死者有没有联系过？”
虞乘风答道：“都查过，未发现她和高鹏宇、谷艳萍、冷仙琦有往来。那几个人在社会上都属于中上层，而她则是个底层的暗娼，根本不在同一个平面上。”
“我联系了215精神病院和南阳主要的几个医院，没发现庞广宏的就诊记录。”韩孟丹说道。
刘天昊说道：“从死者的生活习惯和物品来看，她早年很有可能有从医的经历，孟丹。”
韩孟丹想了想，点点头：“还真是，很多习惯都和我比较相似。”
虞乘风挠了挠脑袋，说道：“我怎么没觉得？”
刘天昊没道：“就从你当时一进门发觉的气味说起……”
接着，刘天昊开始讲述他在案发现场观察后的推断。
庞广宏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的经历也许曲折复杂，远非“暗娼”两个字所能概括。在其身上，有着诸多矛盾甚至撕裂的元素和性格共存，看似不可思议。但是，有那么句话，存在即合理。如何分析这其中的合理性，也成了走近她的关键。
一进门，便能问道一股浓烈的香味儿，可能来自于空气清新剂或是廉价香水。粗看之下，也许是因为其特殊的谋生手段，必须要在那个空间内制造此类的气息，好让上门者联想道诸如“软玉温香”、“香汗淋漓”等等词语，以此助兴。
然而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为了掩盖充斥在空间中的那种特殊气味——甲酚皂消毒液的气味。甲酚皂消毒液，实际上多数普通人管他叫来苏尔，或者干脆叫来苏水儿，这是若干年前医院里常用来进行室内空间消毒的消毒液。但是由于其刺激性气味过强等原因，近些年已经逐渐被淘汰了。但是九零年代及之前出生的人，还是对这种味道有着深刻的记忆。有的人只要一闻到这种气味，就会在潜意识里联系到医院。
由于来苏水的这种属性，普通人的家中一般是不会采用它来消毒的，但是庞广宏在这一点上很奇怪。如果不是她之前长期接触来苏水，对其十分熟悉甚至产生了某种依恋性的好感，是不会采用这种东西去消毒的。
由此又联想到了卫生间里的洗手液。一般家庭里，卫生间摆放一瓶洗手液足矣，放两个，算是很爱干净，也说得通。可是庞广宏在家门口又弄了一个方便的免洗洗手液，这就有些太过了。显然，它的出现是作为一种补充，如果主人有急事，已经到了门口，不方便再脱鞋进入洗手间，但又很想洗手的话，那就派上用场了。
这种洗手液的组合，并不是简单的爱干净，也不是那种轻微强迫症一般的洁癖。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种严谨，更像是多年职业从事下来而保持的一种习惯。
放眼庞广宏的整个居所，每一处用来储物的单独空间都用白胶布贴上标签，再用蓝色圆珠笔标注上具体内容。
与医院以及医护人员接触较多的人可能会有体会，早年间，在医院里给什么东西贴标签最常用的就是撕成小块的白色医用胶布，而圆珠笔虽然现在用的人越来越少，但是十几年前以至于几十年前还是十分普及的。用蓝色圆珠笔在白色胶布标签上写字十分方便，也是很多医护人员的习惯。
再有就是门口处挂着的中国结了，本来下面的流苏自然垂下来就好，可是主人好像是画蛇添足没事干一般非得编成绳结。她打绳结也就罢了，偏偏用的是医生在进行手术缝合伤口时所打的外科结！
这种外科结是在所谓的平结的基础上多缠绕一圈而成，比较坚固，不易分开。类似这样的绳结，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是很少采用的，也想不到。
以上种种情况，如果单单出现一样，可以说是巧合，可是综合起来看，就不那么简单了。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看似巧合，其中很多都隐藏着看不见的线，只是人们没有去发觉罢了。
“这几人的死一定都和数年前的那件事有关，查查高鹏宇、冷仙琦、谷艳萍、庞广宏这几个人有没有共同点，比如……职业或者工作单位，医院之类的。”刘天昊说道。
“OK，这件事我去落实！”虞乘风说道。
“尸检结果出来了，去看看吧。”韩孟丹说道。
刘天昊似乎欲言又止，最终道：“好吧。”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活动了几下有些酸疼的脖子，又揉了揉发硬的肩膀，迈步朝着鉴定中心解剖室走去。
刘天昊突然停住脚步，还得走在他身后的韩孟丹险些撞在他身上。
“哎！”韩孟丹推了刘天昊一把。
刘天昊说道：“我想看看冷仙琦的尸体。”
不知道为何，到了这里之后，刘天昊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你没事吧，我说的是庞广宏的尸检结果。”
“没事，我要看的是冷仙琦的尸体！”
……
解剖室有整整一面的墙都是由一排排常年保持恒定低温的铁柜组成的，每一个铁柜都可以存放尸体，以便侦查员和法医有需要再去研究。
女法医助手用手指默数着编号，随即来到第7号柜子的面前，用力向外拽，随着柜子的抽出，还有一团缭绕的冷气扑面而来，转瞬消失在了周围的空间里。
白布褪下，露出了冷仙琦的面孔，一张至死都近乎完美的面孔。
冷美人，在这样摄氏零度以下的环境里，好像更显冰冷，倒是与其雅号相得益彰。刘天昊注视着眼前的胴体，内心五味杂陈。与谷艳萍临死时的惨状不同，冷仙琦走得还算正常，最起码她死在了医院里，相较于其他几个受害者，这已经算是相对不错的结局了。因此，她得以暂时保存住了完整的躯体。对于她来说，完整就等同于完美。只要不被人为的破坏，这样的面庞和躯干不会被挑出任何毛病。这对于生前如此追求完美的她来说，多少也算是值得告慰之处吧。
冷仙琦的双唇紧闭，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那些多年前的往事，随着她的香消玉殒，成为了永远的秘密，只有等着活着的人去揭开了……
随着咣当一声，冷仙琦的柜子被推回了原位，二人来到解剖台，庞广宏的尸体已经盖上了白布。
“根据解剖，插入庞广宏体内的金属管为镀锌管，也称焊管，是用钢板经过卷曲成型后焊接制成的钢管。该镀锌管内径40毫米，外径48毫米，总长47厘米，两头由锋利的物体进行了斜向的切割，尖端角度均在30度左右，边缘锋利。此管由庞广宏的刺穿了她的腹部，体内的长度为18厘米，死因是多脏器破裂引发的失血性休克。”韩孟丹介绍道。
致命的钢管已被抽出放在一边，上面沾着的血液早已凝固发黑。
刘天昊用手比划着钢管，同时回想起高鹏宇的伤口，凶器也应该类似这根钢管。
从凶手的角度考虑，他想让高鹏宇经历肠穿肚烂，经历某器官碎裂，其最可能的动机还是要让对方感到剧痛。对于庞广宏，凶手选择了不同的凶器，其背后肯定有很深的用意。
“是失血过多！”刘天昊想起了满满一床垫子的血。
“从高鹏宇案开始，线索是剧痛而死、窒息而死、寒冷、失血过多。”韩孟丹说道。
“这其中一定是有关联的，咱们还差一点就抓住它了！”刘天昊把拳头攥的咯咯直响。
三人沉默了一阵，还是刘天昊率先打破沉默：“庞广宏在南阳市有没有亲人？”
“都查过了，没有。”虞乘风说道。
“到底是凶手的动作太快了，还是咱们的动作太慢了？”刘天昊轻叹一口气，此时他又想起了叔叔的话，恢复本我才是破案的王道。
“看来的确需要放松一下才行！”刘天昊闭上眼睛努力地控制着呼吸和情绪，慢慢地，他的思绪好像飞到了天空。
“昊子，为什么要紧盯庞广宏的经历追查呢？”虞乘风的话打破了刘天昊的思绪。
“问得好，因为她的特殊性！”刘天昊睁开眼睛长出一口气：“在调查前面几名死者时，我们发现高鹏宇、谷艳萍和冷仙琦之间一直就认识，而且在男女关系方面微妙复杂。于是我们顺藤摸瓜，总是试图在男女关系这层维度上去找寻当年那件事的原委。但是，死者庞广宏出现了，据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她表面上和前几个死者不相关。但是，既然这个连环杀手选择她作为目标，并且通过特殊手法去虐杀，说明庞广宏早已被凶手列为特定的目标，绝不是随机的。也就是说，她和前面几个死者之间是存在某种联系的，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如果把她看做是一个全新增量的话，那么关注她的特征也许会找到新的突破点。这就是我如此关注她的原因。”
虞乘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顺着她就可以把所有人都牵出来！”刘天昊说道。
“从哪儿查起呢？”虞乘风还是提不起劲头来。
刘天昊说道：“庞广宏是南阳本地人，如果她学过医，那么最有可能的学校会在哪儿？”
“南阳医学院？”虞乘风两眼放光。
“走吧。”刘天昊仿佛又恢复了自信心，眉心的疙瘩渐渐舒展开来。
……
孤魂终于感到夜的寒冷。
没人关心、没人呵护，哪怕是一声安慰也没有，只有漆黑而寒冷的夜陪伴着他。
他蜷缩在被窝里不停地发抖，豆大的汗珠从浑身的毛孔中冒出来，侵湿了棉被，湿冷的棉被令他的状况雪上加霜。
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思维也慢了许多。他无法把现场做得完美无缺，甚至还留下了一些痕迹。
他现在凭借的就是速度，“快”是他和这些侦探们竞赛致胜的法宝，让侦探们目不暇接地介入一个又一个的案件，还来不及思索，下一个案件便又出现在眼前。
“也许他能从中找出点什么，但最终的胜利者还是我，没人能阻挡我的脚步，哪怕是令人恐惧的黑夜！”
孤魂咧嘴笑了。
他要让夜变得更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