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的山坡变得泥泞湿滑,位于灵犀镇东边的凤栖山就更是如此。
许慧提着祭拜的供品小心翼翼地沿着山坡一路向上,等到了山顶,已经是香汗淋漓。
举目看去,这里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坟包,灵犀镇数代人都葬在了这里,城里人讲究火葬,可对于偏远地区的村镇,讲究就没那么多。
在他们看来,所谓的火葬也不过是把人火化了之后,再埋进土里而已,非但没什么区别,还多了一道‘手续’。
许慧穿过众多坟包,径直走向高处,那位在灵犀镇德高望重的老镇长,许慧的爷爷许安就被埋葬于此。
她像往常一样,拿出袋子里的供品一样样地摆放在坟前,先是在坟头的东北角上点了三根香敬土地神,然后才给爷爷上香烧纸,这纸钱也不是随随便便扔进去了事,而是一张张展开,让它全部烧尽才算是虔诚。
按照老人的说法,纸钱要全部烧干净了,下边的人才能收到,这是规矩,你不孝顺,不上坟另当别论,可只要上坟,就得按规矩来。
许慧是个孝顺的人,自然不会乱了规矩,她用竹棍翻挑着,保证让让每一片纸钱都烧的干干净净,可就在纸钱快要烧完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一道身影在她身边跪了下来,神情肃穆的先是双手合十,继而又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头。
许慧侧眼看去,却是一阵诧异,跪在她身边的,竟然是个漂亮到让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女孩,那女孩发现许慧看她,便微笑了一下,以示友好。
尽管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但许慧还是忍住没有开口,坚持着一直到纸钱全都烧尽,又磕过头之后,才开口问道:“你是?……”
“我叫吴潇。”
女孩答道:“你不认识我,但我提一个人你绝对认识。”
“谁?”
“陆东源。”
听见这个名字,许慧先是震惊,很快又变得冷漠起来,摇头道:“不好意思,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陆东源。”
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吴潇横过一步挡在了去路上,“你不可能不认识,他们家以前就住在南边的寨子里,你俩是发小,那时候经常在一起玩。”
许慧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我说不认识就不认识!我凭什么就非要认识他?”
发现吴潇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许慧便有些恼怒起来,“你最好马上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哦?”
吴潇挑了挑眉头,“你打算怎么不客气?”
“让开!”
许慧这一下是真的被激怒了,毫不客气地伸手推向吴潇,可手快要碰到对方肩头的时候,吴潇却是微微一侧身,闪避的同时,以一个标准的擒拿动作,抓住了许慧的手腕。
这是部队里最基本的操作,接下来的动作便是顺势一拧,可没想到许慧竟然反应奇快,右手手腕才刚被抓住,左手已经生出变招,一掌拍向吴潇的胸口。
吴潇无奈之下,只得放开对方,撤步后退,许慧不依不饶迅疾地踢出一记高踢,吴潇伸手挡开,回了一记踢腿,许慧不闪不避,同样以踢腿回应,两人对了一脚,各自向后跳开。
“你到底是什么人?”
许慧脸上满是狐疑地问道。
吴潇神情自若,缓缓道:“我说过了,我叫吴潇,当然,我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陆东源的女朋友。”
惊诧,愤怒,怅然,迷茫。
许慧的神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她紧盯着吴潇,咬肌也渐渐地凸了起来,“陆东源在哪儿?”
“他去了界山。”
吴潇直截了当道:“他并不知道我来找你,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愿意让我来见你,是我自己要来的。”
许慧变得激愤起来,猛地撩起右臂的衣袖,恨恨道:“他当然不敢来见我,看见了吗?我这些伤都是拜他所赐!”
那原本应该是白皙细腻的右臂上,满是深红色皱结在一起的伤疤,几乎布满了整个前臂,一看就是烧伤,令人触目惊心。
许慧悲愤的大叫起来,“六年前,是我从火里把他救出来的,可他却忘恩负义,脱离危险之后,竟然反手把我推进了大火中,我拼命地叫他,可他就那么站在火堆外边,什么也不做,只是在那里冷笑!”
“后来要不是洪五叔救我,我早就要被活活烧死了,换了是你,你会这么做?!”
吴潇一脸郑重道:“如果真是他,我会毫不犹豫地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许慧愣了一下,“什么叫如果?”
“因为你救的那个人,又或者说想要害死你的人,根本就不是陆东源!”
这句话听到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许慧呆立了半天,才冷笑一声,“编,你们继续编。”
“我知道你不信。”
吴潇摇了摇头,“换了是我,我也不会轻易相信,毕竟这件事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我今天之所以来找你,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疯了?!”
许慧看吴潇的眼神,像是在看神经病,“陆东源把我害成这样,你让我帮你的忙?”
吴潇神情严肃,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疯了’,“陆东源对我讲起过事情的具体经过,如果猜测的不错,那个想要害你的人,使用了盗门的易容术,他脸上戴了人皮面具,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别人不清楚,你从小和东源一起长大,应该最知道他的为人,如果他真要杀你,随便就杀了,又何必这么麻烦?”
许慧再一次愣住了。
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她从没静下心想过这一点,回想一下,陆东源当时已经是乞门门主,一身功夫出神入化,罕有敌手,别说是她,就是这镇上所有人加起来,都未必是陆东源的对手。
这样强势的人物,想杀她还真是易如反掌。
许慧越想越是心惊,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我当时赶到火场的时候,他正被一根塌陷下来的柱子压住,动弹不得,也许是被救之后,才突生歹念。”
吴潇坚决地摇头,“不会,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他当时根本就不在场,而是在被人引到了另外一边,这一点有人可以作证。”
“谁?”
“就是你们镇上的楚阿婆,陆东源当时追着另外一个人,跑到楚阿婆家门外的时候,发现那里也在着火。”
吴潇道:“情急之下,陆东源放弃了追敌,而是跳进了楚阿婆家的院子,从火场中把老人背了出来。”
许慧一脸愕然,“你说谁?”
“就是你们镇上的楚阿婆,她可以为陆东源作证。”
许慧更加愤然,“开什么玩笑,楚阿婆两年前就去世了,要是我没记错,就是镇子失火的第二天,你们为了编故事,居然连这种谎话也能想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