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月老庙外人声鼎沸,拍门声更甚。
君子伸手捞住翻身掉下的橙紫晨,少女睡眼朦胧,捂着耳朵嘟着红润的唇儿,满脸委屈。
君子伸指点上柔嫩的双唇,看怀中的少女不满地嘤咛出声娇软如猫儿,不禁弯了唇角。
“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开门。”
他要放下的双手终是被睁开的星眸吸引,橙紫晨睡眼朦胧,红唇轻启:“不开。”
君子无奈一笑:“再不开,门要被拍碎了。”
“再睡会,就一小会儿~”少女无赖地撒娇,尽显娇俏。
君子笑得满眼宠溺:“安心睡吧,不会让他们打扰你。”
大门打开的一瞬,君子早已飞身藏入树间。
香客一拥而进,各自分工忙碌起来。他们分工有序,男子打扫庭院,女子则擦拭灰尘。合欢树下祈求姻缘的少男少女为合欢树系上红绸,月老像前摆满了新鲜的供果,焚香祷告声也在此时响起。
橙紫晨彻底醒来时,已然辰时。日光普照,睁眼便见君子倚在树身,那双如墨的黑眸轻拢,风吹过他的发,在细碎的阳光下闪耀着光华,竟比这满树的合欢还要美丽耀眼……
橙紫晨半躺在他的怀里,望着他出神。
静静看着这个少年,不知为何,他总是令她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既想要靠近,又想要逃离,怀着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还总是无意间被他吸引。
正如此时,少年已然睁眼,龙凤双眸浓黑如墨,既美丽又危险……
君子满目柔情,温柔一笑,便已然美得令人窒息。
橙紫晨蓦然对上这双柔情似水的眸,先是一愣,而后立刻收回视线抓住身旁的树枝就已起身。
她的动作快且利落,一切都来得那么急切又自然。
倒是给了君子误会的假象:难道她不喜欢我对她笑?
少年收敛了笑意,不敢再冒然与她搭话,生怕惹她厌恶。
橙紫晨坐稳身子,荡着脚儿看下方一众人等匆忙的身影,摸着肚儿祈祷他们快些离开,那些个供果儿才好拿来吃……
一只大手出现,掌心间有两个通红的果儿。橙紫晨伸手将它们抓到手中,张嘴便咬上一口,吃得津津有味。待一个果子下肚,送到嘴边的另一个果儿却犹豫了。
君子刚要开口询问是不是不合胃口,就见红彤彤的果儿到了自己嘴前。
君子受宠若惊,顿时笑开了颜。
橙紫晨不由得被这笑晃了眼,待指尖传来温软的触觉,她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你自己吃,又不是没手。”
君子手中被塞入果子,咬了一口的果儿流着甜蜜的汁水直入心间,她指尖的触感震颤着他的身心。
“好甜。”
橙紫晨指间微颤,心跳得异常强烈,紧张中透着一丝愉悦。
今日四月十五,人间将初一、十五定为神佛上香的吉日。可嫁出去的女儿却是不能在此日回娘家,亲戚朋友也会避开这两日走动。传说是会给主人家带去不幸,也有传言说是会冲撞神佛带来厄运,不知真假。
这两日各个庙宇热闹非凡,既然孩子们不能归家,长辈们便会去寺庙里烧香,以求孩子们平安顺遂。
传说在这两日求取姻缘最为灵验,神仙皆在此日下凡居多,月老也不例外,因而月老庙里处处皆是少年人的身影,不论初一、十五少年人无所禁忌。
橙紫晨望着院里比平日多上几倍的香客,供果更是换了又换。不由感慨道:“做月老真是个好差事。”
君子道:“够他今日忙得了。”
这样一说,橙紫晨点头道:“累是累了些,不过你看这些香火也不是白烧的。”
君子点头赞同:“月老庙的香火的确鼎盛,信徒皆是在人生中最好的年纪,当真是个好差事。”
橙紫晨说道:“俊男美女如云,尤其女子正是花容月貌之时。君子正当少年初开的年纪,想必也眼馋了吧?”
君子看着她道:“在最好的年纪能与佳人相会,当是人生幸事,我自然是羡慕至极……”
橙紫晨望着一众男女,忽而问道:“那你快看看这里是否有你心仪的女子?我好找月老给你……”
君子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迫使她看向自己:“有。”
“牵……线……”橙紫晨蓦然对上他那双如墨海的黑瞳。
黑瞳如墨,似狂涌的潮水,温柔缱绻奔啸着靠近,似要将她彻底融化、淹没……
“啪”!“啪啪”!“啪啪啪……”
打破两人暧昧的是一枚枚系着红绸的铜钱,原来少年少女们已然上香完毕,正为自己祈福,而姻缘树(也就是合欢树)则是为他们赐福的神树。他们相信只要许了愿再将铜钱扔向姻缘树,能被牢牢挂住的便是愿望达成的象征。当月老下凡人间时,姻缘树便会向月老传达他们的愿望,好为自己求得良缘而谋得先机。
君子将橙紫晨牢牢护在怀里,铜钱一枚枚砸在两人身上,他们不约而同地望着彼此笑了。
人声熙熙攘攘,直至夜幕降临,灯火通明时,人潮方才退去。
夜终于归复平静,正在此时月老像灵光一闪,月老显现真身已然立于姻缘树下。
橙紫晨与君子二人跳下树来,就见月老望着满树的铜钱发呆。
橙紫晨笑道:“怎的,见得这满树“繁华”吓着了?”
月老满目心疼道:“哪来的“繁华”?我看是糟蹋花吧!我的合欢花哟~心疼死老夫喽……”
橙紫晨道:“今日这光景当称繁华。”
月老摇头,声泪俱下道:“仙子不知,每逢初一、十五老夫就后怕,生怕这些个铜子儿压坏了我的花。每到这两日,老夫就得彻夜难眠,不仅要为愿者还愿,还要一个个的将这些铜钱收回,以防压伤了花儿。往往是弄得筋疲力竭、心力憔悴,休息半月方能恢复精力。可悲的是,老夫这才有些精神,又陷入新一轮的拾取铜钱轮回里……如此往复,老夫真是吃不消啊!”
橙紫晨眉眼一亮:“月老,待你为他们实现愿望后,可否允我将这些铜钱收回?”
月老激动道:“仙子,你你你现在就把它们全收了吧,老夫早已听到他们的心声,不必再等了,快救救我的合欢花呀!”
橙紫晨看向君子,两人相视一笑,飞身跃上树头。
望着树间正在忙碌摘捡铜钱的两人,月老一改方才的忧虑,嘱咐道:“莫要手下留情,一个铜子儿也不要留。多谢二位相助,老夫还有红线要系,先行告辞。”
说罢,月老腾云驾雾而去。
月升正南,夜入子时。橙紫晨与君子二人方才拾捡完毕,此时正一同坐在树下数铜钱。
月光正明,大门微敞,迎着柔和的光,一人悄然而入。
君子忽然示意橙紫晨噤声,二人即刻躲进树间。
来人步履轻盈,不紧不慢,甚是自在。一路未停,直至来到姻缘树下站定,仰头望着树,一动不动。
橙紫晨与君子看向来人,只见月光下,那一身的青色长袍,眉宇祥和、目慈耳阔,气质干净出尘,竟是一个宝相庄严的和尚!
和尚来月老庙作何?难不成求取姻缘?
君子对上橙紫晨诧异的眼眸,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