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你怎么了?”
瞧见知青们走远了,许广白才拖着受伤的身体慢吞吞往山下挪,恰好遇到了走到山脚下的姜岁。
“没……没事……”
许广白连连摆手,他现在的身份敏感,不能给别人惹麻烦。
他不怪刚才那小伙子,如今这世道人人自危,亲人之间都能相互背弃,他怎能苛责一个陌生人不顾自身安全来维护自己?
“你这脸……”姜岁快步上前,“老伯,你这是被谁打了?”
“没事,你忙你的,我要下山了。”
许广白抬手挡住脸,一瘸一拐地越过她,快步往山下走。
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姜岁不禁皱起了眉头,谁手这么欠?
要知道在迟有粮的管制下,大队上的村民对住牛棚的下放人员可没那么深的敌意,顶多是指指点点,避而远之,可没到动手的地步。
“兄弟,你看那是不是弟妹?”
刚砍倒一棵树,刘家梁直起腰就看到了朝山腰上走的姜岁,赶紧喊了迟聿一声。
迟聿正低头捆着树枝,闻言立马站起了身,“哪儿呢?”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连个人影都没瞧见,不禁有些失望。
这刘二哥是不是故意逗他呢?
刘家梁急了,抬手往山下指了指,“那儿,搁山腰那儿呢!”
啥眼神啊,找个人都找不着,他还能骗他不成?
“岁岁……”
瞧见人了,迟聿不禁有些高兴,可转念一想又有些慌了,“哎呀,她咋上山了?”
“刘二哥,俺先过去一趟,你歇会儿!”
迟聿拔腿就往山下走,这人真是不让人省心,大着肚子跑山上来干嘛。
“一早上的,可算是有点精气神了。”
刘家梁拿着柴刀连连摇头,他这脑子不太聪明的都看出了迟老弟心不在焉。
“岁岁……岁岁,你别上来了”
迟聿一边走,一边喊姜岁,把周围砍柴的村民都弄懵了。
谁是岁岁?
岁岁是谁?
他们村有叫岁岁的吗?
大家停下手里的活计纷纷往山下看,只想弄明白这人是谁,结果就瞧见大着肚子的姜盼弟正往山上走……
“哎哟,小夫妻就是恩爱,这称呼都跟咱们不一样。”
“可不是嘛,刚俺还以为咱们村来了个叫岁岁的姑娘呢!”
“不像俺们老夫老妻了,整天都是孩子他爹地叫着……”
凑一起干活的婶子大娘们忍不住打趣起了他们,一边拾掇柴火,一边时不时往山下看一眼。
姜岁没太听清迟聿喊什么,抬手向他招了招,扶着腰往山上走。
迟聿都急了,咱还往山上走,一会儿下去又该累了。
他脚步不由加快了些,下坡时都是小跑着下去的,“快……快停下……都让你不要往山上走了。”
姜岁可算是听清他说什么了,停下脚步站在了原地,不过为啥不让她上山啊?
“呼呼……”
迟聿累得气喘如牛,双手放在腿上都直不起腰,“你……你过……过来干嘛?”
“我过来帮忙啊,顺便给你们送点水。”
姜岁借助手上的空篮子,将放在别墅里的水拿了出来,递给了迟聿。
“绿豆汤?”迟聿挑眉。
他这是什么眼神,姜岁撇嘴,“我看上午日头挺大的,这不是怕你们中暑了吗?”
“哦……”迟聿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岁,“我还以为是给我降火用的。”
“……”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不是?
“爱喝不喝。”
眼见姜岁还要往上走,迟聿伸手拉住了她,“不用你帮忙,这我提上去就行了。”
“我没事……”
迟聿抢先打断了她,“我有事,大男人哪能让怀孕的媳妇干重活,这不是我这个做丈夫的失职吗?”
“咱们可不是唔……”
迟聿直接伸手捂住了姜岁的嘴巴,不想听到自己不喜欢的话,“球球了,给我个面子,回去歇着。
刘老伯都让刘二哥过来帮我了,真用不上你,把咱们闺女照顾好就行了。”
姜岁很无奈,她觉得自己身体很健康,没啥问题,但见迟聿这样,她只能妥协了。
“好吧,那我回去了。”
“真乖。”迟聿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伸手将她手里的篮子接了过来。
姜岁觉得有些别扭,侧过了头,“你干嘛?”
“行了,我上去了!”
迟聿勾起嘴角,提着篮子转身走了。
谁让她昨晚晾了自己这么久,揉她脑袋那也不过是讨点利息。
他算是知道怎么跟她相处了,她越是排斥自己的亲近,他越要靠近她,不然他们这关系怕是只能停留在原地。
……
回去没啥事儿,姜岁干脆进别墅做饭去了,为了招待过来帮忙的刘二哥,她还准备了肉菜。
因为对方不知道自家的情况,所以姜岁做肉菜也没啥顾忌,在别墅里将饭菜做好了才端出来。
“弟妹,你这太客气了!”
看着桌上一大盘回锅肉,刘家梁不禁有些感动,这么丰盛可见弟妹的真心。
“辛苦刘二哥过来帮忙了,我这厨艺一般,你可别嫌弃。”
刘家梁笑得一脸憨厚,“不嫌弃,不嫌弃,弟妹你千万别拿俺当外人。
以后有啥需要吱一声,俺别的不行,干力气活儿绝不含糊。”
迟聿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酒,“就知道刘二哥靠谱,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兄弟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多谢你跟老伯记挂着俺,大老远的过来帮俺打柴火,小弟我铭记于心。”
“客气了、客气了,你救了俺爹的命,这些都不算啥。”
刘家梁赶紧拿起酒跟迟聿碰了一下,直接一口闷了。
“……”
这人太豪爽了,迟聿无奈只能将碗里的茶水也一口闷了,招呼他道,“别光顾着喝酒,吃菜,吃菜……”
可别再一口闷了,不然他得喝一肚子的茶水。
“老弟,只要你不嫌弃,你这兄弟俺们全家都认定了……”
“三子、三子,出事了……”
现代军区医院里,迟老爷子的病床前围满了医生,老人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他们也束手无策。
“迟政委,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老首长他……”
哪怕早知道父亲知道小聿离世会身体熬不住,可当医生下达这个病危通知书时,他依旧难以接受。
迟父面色紧绷着,强压着内心的悲伤,沉声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小修,你送他们出去,我陪你爷爷说说话。”
“好。”
迟修肃着一张脸,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声,礼貌而又客气地将医生们送出了病房。
接连失去亲人令他整个人越发沉稳老练了,犹如一把利剑,封在剑鞘里看着没什么威力,但一旦出鞘必定所向披靡。
在最近的几次新闻发言上,他接连完成了教科书般的应答如流,博得满堂喝彩。
年纪轻轻的他眼看又要升职了,可迟修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喜悦。
如果可以,他宁愿拿着一切去换回亲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