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动整个帝国的法庭对峙终于告落。
审判结束。
后续,相关部门也对某些涉案虫员实行了审问、捉拿关押等不同手段。
青涯亲耳听到费轶对他说:
“芽芽,以后都不用担心了,哥可以保护好你们。”
青涯安静看了他一会儿,缓缓笑起来:“好。”
“我永远相信轶哥。”
晚上。
安德伊尔推门而入。
小雄虫侧对着他,半垂着眼看光屏,手中电笔偶尔动一下笔尖。
他比起刚来这里的时候又长开了点,虽然脸上有肉,可侧脸线条流畅,下颚角弧度向内收进去,此时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竟有些冷淡。
安德伊尔靠着墙,双手抱臂站在壁灯照不到的阴影中,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
青涯抬起头活动僵硬的肩颈骨头时,才不经意看见他。
雌虫也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他多久了。
青涯深黑的鹿眸将他的身影框进去。
两虫对视了十几秒,青涯先开口唤道:“陛下。”
“嗯。”安德伊尔应他,直起身踱步到他跟前。
雌虫缓缓蹲下身,抬起脸看他。
青涯笑笑:“陛下来多久了?怎么不叫我?”
安德伊尔摇摇头:“只是想看看你,芽芽好认真,我不想吵到芽芽。”
青涯伸手拽他的手,安德伊尔定定蹲在原地,没被他拉起来。
年轻虫皇抬起另一只手,将小雄虫略长的墨发拨到耳后。
雌虫天蓝色的凤眸温柔弯起。
“芽芽长大了,有自己想做的事,那就去吧。”
青涯眼睫一颤。
他拽着安德伊尔手腕的那只手紧了紧。
他道:“好。”
*
“哥。”
青涯站在楼下,抬头仰视费轶。
费轶很快从楼里出来。
他抬手探了探青涯脸颊的温度,眉头一拧:“怎么不让我去找你?今天太冷了。”
青涯淡淡笑了笑。
他开口时,白雾从唇鼻间呼出,氤氲了眉眼:
“我来找轶哥也是一样的。”
他拉下费轶的手,握在掌心里。
“哥,我有事想问你。”
费轶对上他深黑的眼,张了张唇,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安静一下,点头道:“好。”
————
几百年前,强壮的、强大的雌虫掌握着空前绝后的权力,圈养雄虫,大批雄虫死亡。
为了弥补,也是为了预防,雌虫们发誓要把雄虫当世界的瑰宝宠爱、呵护。
虫族的精神力影响了他们的思维,做事风格比起人类较为粗莽暴烈,简单来说就是容易走向极端。
而蓝星自然界很多物种是雌性比较强壮,雄性比较娇弱甚至漂亮。
放在虫族同样适用。
费轶发现了虫族世界与蓝星自然界相似的规律,总觉得不对劲。
虫族社会许多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世家大族高级雌虫会垄断优质雄虫资源。
并且在某段历史时期,他发现雄虫拐卖事件很多。
而相对于上层雌虫,底层雌虫见到雄虫的机会本就少,底层虫族中未得到教化的、等级低所以更丑陋粗鄙的雌虫,很容易影响环境,在这种情况下育出的雄虫大多见识短浅,被捧得高了便日天日地。
有些难得品行好资质好的雄虫也不愿待在底层,选择去往中层甚至上层。有些比较单纯的还会被骗着签“卖身契”,可能是因为他们不擅长文字游戏,看不出漏洞。
网络上突然曝光,现实里口口相传,一些雄虫名声越来越差。
那些阁下哪里受得了这种对待。
越是闹,形象越是差,他们口中话语的可信度也被迫降低。
他们逃不出雌虫的围剿。
雌虫们那无底线的宠爱对他们来说,是最恶毒的捧杀。
上层雌虫没有几个是蠢货。
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以做什么,道德底线几乎透明。
把雄虫养废就是个很有用的方法。
把雄虫养好似乎也不错。败坏一下他的名声,逐渐控制住他的情绪,外虫不敢接近雄虫,雄虫害怕面对外虫议论,表现出来的暴虐脾性其实是歇斯底里,无助难过时再被家里的雌虫们哄一哄,本性不坏的雄虫自然会更加依赖他们。
有些运气好的雄虫,或许能得到雌虫真心的关怀保护,而非捧杀,所以这样的雄虫性格柔软开朗,更加吸引雌虫。看见希望的雌虫们一拥而上,极力推崇雄虫,似乎奉雄虫为生命。
有权有势的世家雌虫看见了优质雄虫,当然是心动不已,于是针对雄虫设下圈套,将其引入其中,一网打尽。
而不只雌虫,雄虫也有等级歧视。等级低的雄虫无法为更高级雌虫提供利用价值,所得社会服务与福利补贴也就更少。
上层雌虫擅长玩舆论游戏。
营销雌虫的困难、放大雄虫的丑恶是屡见不鲜的手段。如果雄虫玩弄致残致死的雌虫是普通民众或是家族弃子废子(总之不重要),那就记录下雌虫的惨状和雄虫的暴虐姿态,曝光给网民们看,任他们猜测评判咒骂。
而许多上层有权有势的雌虫并不会给雄虫伤害自己的机会,毕竟很多雄虫都被糖衣炮弹养废了。
至于那些伤残的雌虫,受罪的又不是他们,他们何必去管,不值得。
他们只需要稍加润色,再利用资本后台操作一下,舆论很快就会倒向对他们有利的一方。
许多雌虫趁机曝光身边的恶劣雄虫,有雌虫获救,但也有雌虫得罪雄虫失去生命。
表面上看舆论对雌虫友好。
但事实上,很多受到伤害的雌虫是普通民众,底层虫员,家族不受重视之虫。很少有雌虫真的凭借舆论脱出苦海。
外虫不管家务事,更别说社会风气本就是宠爱雄虫。
有些雌虫越来越厌雄,居然还搞起雌雌恋,刚好增加其他雌虫竞争雄虫的机会,所以上层雌虫不会压下雄虫负面舆论,甚至乐见其成。
而有些见识不多的雄虫看身边环境和网络环境,认为辱雌并不是什么大事。这好像还成了潮流,你身为雄虫,不敢辱雌就是你怕雌,窝囊废,于是某些拎不清的雄虫就越发随心所欲甚至故意为之。
有极少数文化水平道德水平较高的上层雄虫窥见了上层雌虫的残忍心性,惶惶不可终日,试图逃脱却又被温声哄回。
大吵大闹只会换来他们无奈又宠溺的注视,似乎拿他没办法,只好用更多的金钱将他们高高架起,成为笼中雀无根木,踩不到实地,找不到退路。
要是实在受不了,在外头忍不住崩溃,失去理智对雌虫大声叫喊,不明真相的外虫便会变了眼神,以恭敬又避之不及或忐忑惊惧的姿态面对他,甚至能听到一些饱含不满的窃窃私语。
雄虫阁下受不了,很快便会发疯。
然后又陷入死循环。
与此同时,虫族出现了两个极端。极端厌雄和极端护雄。
厌雄的看不到雄虫的好,护雄的看不到雄虫的坏。
长期以往,网络戾气愈发深重,似乎每只虫在现实里都过得不如意,只好在网上发泄。
有些雄虫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就被骂,心里当然不高兴,反感积累已久就变成厌烦,在现实里也不给雌虫好脸色看。
反反复复,似乎每只虫都有自己的理由去针对别虫,没有虫是绝对正义的,也没有虫是绝对邪恶的。
那错的是谁呢?
不知道。
我讨厌你,那错的就是你。
上层雌虫的狩猎游戏和筛选游戏获得了极大成就。
他们功成身退,满载而归。
至于其他虫?
有得必有失,就看他们谁能成功捡漏,或是争夺获胜。
直到近来,以费轶这个不明底细却又十分突出的雄虫为明面上的跳板,暗地里陛下带头搞事,元帅拱火,其他利益相关者上下联合,翘起了世家大族基业的一块木板。
此后,势态便愈发不可收拾。
彻底改变需要时间,一百年不够,两百年不够,那就三百年四百年,千年,万年。
一定的量变会引起质变。
直到最后,虫族两性可以达到一个良好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