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低下身翻了一下泥土,没看出什么,然后开始用手刨她挖的坑,刨了一阵也没翻出种子来,不由有些狐疑地转过头来看她。
“你撒种了吗?”
“撒了啊。”温长华无辜地眨眨眼,“您在往下翻翻,肯定有,我撒了好多呢。”
老伯嘴角抽了抽,大概是明白症结所在了,瞪了她一眼,手掌继续挖起来,终于,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坑里埋的种子。
老伯站起身,围着温长华转了好几圈。
“怎么了嘛。”温长华疑惑,其他农夫也像老伯一样,用见了鬼的眼神打量着她。
“你这妮子。”老伯开口,“看起来瘦瘦小小,细皮嫩肉的,咋这么大牛劲呢!”
“你把种子埋这么深,让人家怎么长?种子不需要呼气吗?”
“啊?”温长华傻眼。
种这地的时候,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因此每一次都非常用力,像是要证明给谁看似的。
但是没人告诉她种子埋太深会长不起来啊,她以为挖个坑埋进去就完事了呢。
她在这里懊恼着,老伯的数落却还没停:“一个坑埋这么多种子,你是生怕它们不打架是吗?”
“打架?”温长华更懵了,种子怎么打架,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是啊,这土里的东西有限,种子多了分不到东西,那不是得打架?还有你这每个坑时间的距离也太近了……哎呀,你这这,怎么办事的啊?”
老伯数落个不停:“你咋不干脆挖个大一点的坑,把所有种子都埋起来,反正都是一样的结果,用得着这么费力么?”
“我……不懂这些。”温长华心虚地低下头,“那老伯,您教教我该怎么做吧,这次我一定能做好。”
“行。”
说起农耕之道,农夫们自然是最专业的,还喜欢各种延伸,很快温长华就听得脑袋发晕。
“您慢点,慢点。”
“你这妮子。”老伯恨铁不成钢,“算了,就这么大块地,我来给你点了就是。”
温长华来这里的身份是“罪人”,因此老伯之前对她并无好感。
如今接触下来,看她听得晕晕乎乎却努力瞪大眼睛的模样,小脸白白净净,一看就不是干这个的料,不知怎的就心软了,态度也没了之前的恶劣。
“不用不用。”温长华看了一眼十九,“这块地不能经别人的手。”
“哦——”老伯乃至其他农夫恍然大悟,都看了一眼十九,老伯说,“这个就是来监督你的官差吧?”
这么说也对。
于是温长华点点头:“是的。”
突然被这么多人看,身为武者的十九自然察觉到,他睁开眼睛,锐利的双眸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莫名让人觉得发寒。
“太凶了。”老伯偷偷摸摸压低声音吐槽,“妮子,你真受苦了。”
温长华想说十九耳朵尖得很,无论再小声都会被他听见,但想到他应该不会和农夫们计较这些,就没有开口提醒,也顺着吐槽:
“是啊,虽然带着面具,但是我一看就知道是死人脸,从没见他笑过。”
十九耳朵动了动,听见了她的吐槽,面上依旧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在想:在这监视长公主,哪里笑得出来?这和流放有什么区别。
他现在是多么想念他们暗卫营的练武场,还有很多兄弟一起切磋。现在他在这里荒废武艺,下次比试肯定又是十九……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倒数第一的名次啊,他不想再当弟弟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温长华摆摆手,背后说人坏话总觉得心里虚虚的,“还是教教我怎么办吧。”
老伯说:“既然我们不能帮忙,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先把这坑里的种子扒拉起来,我再教你怎么办。”
温长华泄气:“好吧。”
白忙活小半个月。
接下来的时间依旧是温长华的个人战,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围在她身边的不止是青莲,还有很多给丈夫送饭送水的大婶们,偶尔也会过来和她聊聊天。
很多事情一旦破了冰,就会发现与自己想象得不一样。
比如这个村庄里的人并不是温长华心目中的刁民,村民们也发现温长华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行为恶劣的罪人。
这么娇软柔弱的小姑娘,怎么就顶了个罪人的名号呢?
这个问题也就成了村民们心中最大的疑惑,但是这个涉及隐私,他们也不好开口,没想到过了几天,温长华就主动说起了这件事。
主要是她也很好奇温绍究竟给她安排的什么罪名,于是就问了出来。
张婶疑惑:“什么罪名?我们也不知道啊,当时里正突然接到上面的话,通知得很突然,就匆匆收拾了一间屋子和一块地出来。”
“我们还想问你呢,到底犯了什么事能被发落到这里来种地?没听说哪条律法这么写啊,是最近的新规吗?”
温长华撇了撇嘴:“我还想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呢,我觉得我一点错都没有,但是判我下来的那个人位高权重,我可斗不过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咬牙切齿的,很不服气。
于是张婶脑海中上演了一出大戏,看温长华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可怜的孩子,这些天杀的狗官,竟敢这么欺负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唉,要是……”张婶突然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看了一眼十九,小声又小声,“要是先帝还在,哪轮得到这些坏官做主,现在的皇帝还是太年轻了。”
虽然现在温长华心中对温绍有气,但是听她这么说,心里并没有痛快的感觉,只好转移话题:
“说起先帝,先帝是曾经到这里来亲耕过吗?”
“是嘞是嘞。”说起这个张婶可就来劲了,“这可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因为这个,我们卖出去的米都要比别的村子贵一点,嘿嘿,谁叫我们有这个荣幸呢。”
“当时先帝来的时候,我还小,混在人群中也不起眼,远远看了一眼,就觉得那架势,不愧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