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大多数联邦和国家的律法,结束一个暴动指数超过88%的哨兵的生命,都是被允许的。
所以将那些哨兵控制起来,不仅仅是为了不让他们伤害别人,有时候,也是为了他们不被伤害。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虞烟选择,拿起眼前的这把注射枪,结束这几个人的生命,没有任何律法会追究她的责任。
甚至可能,就连这些人本人,也是理解和感激的。
亲手送走自己曾经的同伴和战友,几乎是星际每一个战士的宿命。
但不是虞烟的。
因为烛奥,她知道一个哨兵精神力崩溃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并不是真的没有感知的野兽。
他们只是被困在了躯体里,痛苦、绝望、挣扎......
看着自己亲手毁掉曾经珍惜的、想守护的一切;
看着最爱的人,艰难地做下决定,甚至与自己不能有一个体面的告别。
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的虞烟,还如何像其他人一样,去平静的接受、以为送他们离开,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救赎呢?
她怎么能?!
虞烟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扣在手心里,力道几乎要抠破皮肤。
理智告诉她,即使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与楼老也好、与山外也好,已经有了良好的信任基础;
而她本人,也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这个世界、伶仃无依、任人宰割的她;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特殊之处,对于别人来说的诱惑力有多大,一着不慎,什么沦为阶下囚、成为被压迫的工具,都算是最好的下场。
“啊!!!”
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吼。
竟然是那个年纪最大的哨兵,拼命地扬起头,把自己结结实实的撞在了身下的铁板上。
人类的躯体练就的再强悍,终究比不过冰冷的金属。
剧烈的撞击,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整个人变得迟缓了很多。
有鲜红的血迹,从他头发间蔓延开来。
一点点汇集成一滩,直到顺着床沿流到了地板上。
“吧嗒”
很微弱的一声。
但是这如此混乱嘈杂的房间里,虞烟却听的一清二楚。
崩溃狂化的哨兵,有时候甚至会直接攻击在他们自己身上,表现出一种类似于自残的行为。
人们把这些现象,归咎于他们只会无序混乱的攻击。
可虞烟知道呀!
去他妈无序的攻击!
那何尝不是他们被困的灵魂,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即使自己已经很痛苦,即使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命运,可是他们还是选择,为这个世界留下最后的善良。
即使这份善良,无人再能知道。
“不猜天意、不赌人心。”
虞烟低低的念出这几个字。
这是她一直依赖的行事准则,靠着这样对自己的告诫,她曾经躲过了无数次的危机。
可此时脑海中的天平,倾向了一头。
虞烟突然想起一个对话。
那是她和宴闻祁在一起后,有一次他们聊起他当初受伤的情况。
宴闻祁说,其实他已经知道了,当时并非是一场真的意外。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救人?”
虞烟当时不解的问。
明知是套,为何还要跳。
宴闻祁沉默了好久,最后抱着她,闷闷的说:“因为我不救,他们真的会死。我不是没有过艰难地抉择,也不是没有想过卑劣的想法。
可是在一刹那,那些想法全部都被抛在了脑后,身体替我做出了选择。
后来,我无数次庆幸,还好,我虽然残缺,却还活着。
还遇见了你。
我想,那是对我的嘉奖。”
还活着,因为生命仍在。
还活着,因为无愧于心。
虞烟敛下眼眸,长吐了一口气。
看向房间一角的摄像头。
“唉,老爷子,接下来的内容,是另外的价钱,想看,得加钱。”
反手拿起那把注射枪,冲着摄像头举起了枪。
镜头应声炸裂。
虞烟扔下了注射枪,走向了那个把自己撞在铁板上的哨兵。
“我这人,最是尊老爱幼,就从您开始吧。”
毕竟你为了我一个陌生人,也不惜伤害自己保全我。
眼前的屏幕一黑。
楼老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安。
内心纠结了良久,他还是点开了一个隐藏摄像头。
如果还有的选,他或许会等一等。
可是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了。
不怪虞烟没有发现,这个镜头,不仅是整个星际都没有的最新产品,还安装在一个虞烟怎么也不会想到的地方。
画面重新出现在了屏幕上。
楼老震惊的看着屏幕,甚至不自觉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竟然......
她竟然在梳理那些哨兵。
她在做什么?
如果只是不忍心下手,也不该是做这些看似徒劳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亦或者是,他真的也太期待一个奇迹的出现了。
楼老竟然觉得,被梳理的哨兵,状态似乎平静了一些。
不是错觉吧?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不知道经过了多久,楼老亲眼看到那个原本狂化状态的哨兵,真的一点点平静了下来,直到最后,安静的睡在了床上。
与身边另外四个,还在拼命挣扎嘶吼的人,表现出来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
他拧了下自己的胳膊,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是沉睡了吗?
还是,攻击了他的精神图景,让他晕过去了?
应该不是后者吧,之前那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向导尝试过进入图景催眠甚至摧毁狂化的哨兵,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甚至最严重的,有人为此而丢了性命。
雾里青,会创造那个奇迹吗?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几下,被他赶出去的人,好不容易处理完了手里的工作,推门进来。
“出去。”
楼老严厉的呵斥道,手上更是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关闭了监控投影。
来人不明所以,但是也察觉到了他的严肃,乖乖又退了回去。
什么情况?
莫非自己在处理意见上写“略”的过程,被他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