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的一处僻静小院内。
因为得了皇帝朱祁镇的照顾,又是皇帝的贴身宫女,云儿雨儿俩姐妹在宫中的地位比一般宫女要高的多,虽然没有女官的官职在身,可也比那些进宫多年的宫女们有着更高的优待。
这处幽静的小院,便是朱祁镇特别交代过,分给了姐妹俩居住的。
“姐姐,侯大叔为什么让我们去参加选秀?”床上,雨儿裹着被子看着蹲在地上拨弄着火盆的云儿,天真的问道。
云儿手中的火钳子一滞,随后脸色微红,羞赧之色在炭火的烘托下更加迷人。
“雨儿,你想一辈子留在皇宫伺候皇爷吗?”云儿微微蹙眉,继续拨弄着炭火。
“恩…”雨儿咬着手指,想了想笑道:“想啊,皇爷对我们多好啊,跟着皇爷不仅有好多好吃的糖果,而且皇爷性子温和,对我们从来都是和风细雨的,最重要的是没人敢欺负我们,多好啊。”
“姐,你愿意吗?”雨儿眯着眼睛,捏起一块桂花糖,咬了一口,一脸幸福。
云儿站起身,脱了鞋袜钻进被窝,眼中多了些伤感,喃喃开口到:“我…不想。”
“为啥?”雨儿睁大眼睛,不解的问道。
云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一闪而逝,又变的有些伤感起来。
“姐不愿留在宫里,是因为我瞧够了那些嫔妃的心酸,”
“这些当娘娘的表面上又尊贵又风光,可是内地里你算计我,我算计你。”
“你看看…”说到这,云儿一脸惊恐,压低声音又道:“你看看胡皇…章皇后(胡善祥死后的谥号)和皇太后争了一辈子,”
“到头来,她们俩是个什么结果?”
“妹子,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不是自家的男人,咱们两个自小就被卖进了宫里,能得皇爷眷顾,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爹娘对我们有生养之恩,皇爷对我们有再造之恩,我心里一辈子都记得皇爷的天恩,”
“这皇宫看着富丽堂皇,和普通百姓之家比起来判若云泥,可我宁愿以后做一个普通妇人。”
说着,云儿看着雨儿,伸出手臂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雨儿,姐姐明日会去求皇爷,让他放姐姐出宫,”
雨儿大惊,摇着头,急道:“姐,不行,皇爷对咱们这么好,你就这么忍心离开皇宫?再说,皇爷虽然宠我们,可咱们毕竟是奴婢,万一…万一皇爷大怒,杀了你,雨儿以后在这世上就没有亲人了,姐,雨儿求你了,别离开我,好吗?”
“姐已经想过了,是死是活,姐认了。”两行泪水带着这些年受过的苦和委屈从眼角无声落下,打湿了枕头。
“姐,我怕…”
云儿使劲抱住妹妹,姐妹俩相拥而泣。
不知过了多久,见雨儿已经睡熟,云儿轻轻抽出被雨儿枕着的胳膊,从一旁的褥子下抽出了一双绣着平安二字的鞋垫。
她抽出针线,借着微弱的风光,一针一针的绣着,直到最后一针结束,云儿双手捧着鞋垫,眼中满是幸福之色,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姐,你干嘛呢?怎么还不睡?”雨儿揉着眼睛,爬了起来,“姐,这是给谁的?”雨儿问道。
“没…没给谁,”云儿赶紧将鞋垫塞进怀里,眼神有些躲闪。
“我都看见了,那是一双鞋垫,还绣着鸳鸯呢,说,到底是给谁的?”雨儿做着鬼脸,一脸坏笑道。
“哎呀,别问了,睡觉!”雨儿娇嗔一句,又钻进了被窝里,羞的脸红心跳加速。
雨儿虽然天真无邪,可也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用手指轻轻戳戳了云儿道:“姐,你不愿意留在宫里,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人了?他是谁?”
“哎呀,没有人,你才多大,说这些害不害臊!”云儿白了她一眼,扭过头,不想搭理妹妹的追问。
“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人是谁。”雨儿神秘的一笑。
“死丫头,没羞没臊的,”云儿翻了个身,给了雨儿一个爆栗。
“哎呦,”雨儿摸了摸额头,随即又靠近云儿的面颊低声道:“雷…战,对不对?”
心思被妹妹点破,云儿恼羞的不行,伸出手开始咯唧起雨儿来。
“哈哈哈…哈哈…痒,痒,姐,我错了…哈哈哈…”
“死丫头,让你胡说,让你胡说,没羞没臊…”
屋外,巡夜的宫中禁军路过,听到小院屋内传出银铃般的笑声,禁军队长轻轻一笑,继续朝前走去。
“姐,你真的喜欢雷战军长啊?”姐妹俩打闹了一会,雨儿趴在枕头上,痴痴的看着窗外,问道。
云儿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跳动的烛火出神,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雨儿,姐求你件事好不好?”过了一会,云儿侧头看着雨儿郑重的说道。
“这件事千万不能和别人说,不然谁都保不住咱俩的命。”
雨儿警惕的看了看窗外,眼里多了些恐惧之色,在宫中,她们这些宫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男人,可在名义上,他们都是皇帝的女人,她们的心里只能有皇帝一个人。
宫女喜欢上了宫外的人或与侍卫私通,无异于祸乱宫闱,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姐,你既然喜欢他,为何不早些和皇爷说,或许皇爷…开恩将你许配给他的。”雨儿小声说道。
云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手中紧紧握着那双鞋垫,背对着雨儿,默然无声。
“即使皇爷同意,太皇太后也不会同意的。”良久,云儿喃喃的说道。
“为何?”
“睡吧,以后你会明白的。”云儿说道。
夜,总是有些漫长,漫长的让人期急切的盼望着白昼的降临,少女含春的心蕾,在这层层叠叠的宫墙内,悄然绽放。
乾清宫内,因为皇帝怕冷,所以侯宝特意吩咐宫人,将地龙烧的很热。
朱祁镇披着一件貂皮大氅,坐在御案前,看着眼前的奏疏,眉头紧锁。
随后,他将奏疏扔在了御案上,来回在屋内踱着步,显然奏疏上所写之事让他有些烦躁。
“南京的户部到底是干什么吃的,黄福病重一个月了,怎么现在才报?”朱祁镇心中怒道。
历史上,黄福也是在正统五年以七十八岁高龄去世,后来明宪宗时,追赠“太保”,谥号“忠宣。”
黄福立朝四十余年,在两京任尚书三十九年,督漕运、议兵屯,老成忠直,刚正廉洁,史称其“操节之正,始终一致”。
过了一会,朱祁镇将侯宝唤进了书房,道:“给太医院去旨,让他们派两个医术精湛的赶去南京黄福府上,务必要将他治好。”
侯宝跟随皇帝去过南京,心里清楚黄福大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小跑着去太医院传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