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远征,又是灭国大战,还是得胜还朝,原本是件大喜事,京城上自阁臣公卿,下自升斗小民,都是欢喜异常。
皇帝归来,按制应当在德胜门外大摆欢迎仪仗,古乐齐天,在京的勋贵九卿,大小官员皆要着喜服迎接,京城上下也要张灯结彩,以示庆贺!
可随着胡濙被皇帝赶回来后,前来围观的百姓们却发现官员们一个个神色紧张的走了,礼乐也撤了,甚至铺就的红地毯也被收走了。
越王不动声色的走到胡濙身侧,本想着能从他口中探听点关于大侄子皇帝的消息,可胡濙一见到他靠近,就像是见了鬼一般,远远的躲开了。
“这胡老儿,发什么癔症?”越王兀自骂了一句,抬头一看,却见老太太身边的苏麽麽带着几个宫里的老人穿过城门,直奔他而来。
“见过越王殿下!”苏嬷嬷行了一个福礼,紧接着开口又道:“殿下,太皇太后命奴婢来传话,她老老人家和陛下在奉先殿等您!”
越王朱瞻墉顿时感觉后脊梁骨一股凉气直奔后脑勺,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苏嬷嬷,不知母后传我为了何事啊?”朱瞻墉强装镇定道。
“殿下恕罪,奴婢只是个传话的,其它的一概不知。”苏嬷嬷浅浅一笑,回道。
“难道是…嘶!”朱瞻墉脑门冒汗,暗道不好,同时心中又开始暗暗叫苦,“老七啊老七,三哥这次可是被你害苦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朱瞻墉有些忐忑的进了德胜门。
一路穿廊过殿,不多时朱瞻墉就来到了奉先殿外。
一路走来,朱瞻墉越走越心惊,不光是平常宫内的那些宫人不见了,连侍卫们也被换了,全都是生面孔。
“苏嬷嬷,不是说母后召见我吗?怎么本王瞧着这些人不是母后身边的人呢?”朱瞻墉试探性的问道。
苏麽麽还是浅浅的一笑,并不作答,而是行了个礼,走开了。
不多时,殿内走出一个干巴巴老太监,这老太监朱瞻墉倒是认识,是他爹朱高炽身边的老人,名叫福喜,据说还是燕王的朱棣当年随蓝玉北征漠北时带回来的。
“福公公?”朱瞻墉皱眉道。
“老奴见过越王殿下。”福喜跪在地上,行礼道。
“起来起来,”朱瞻墉一笑,虚抬一下手道。
“老奴不敢。”福喜颤颤巍巍起了身,又道:“殿下,请随老奴进殿吧。”
进了殿内,朱瞻墉却没有见到老太太和大侄子朱祁镇,正当他满心疑惑时,就听福喜缓缓开口道:“殿下,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您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一晃二十多年了过去了,您和几个皇子都长大成人了,”
说着,他长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老奴还记得您十岁那年,您带着七殿下一起拿了贤妃娘娘的金钗想跑出宫外换钱买酒喝,不想被仁宗皇帝知道了,将您和七殿下狠狠打了一顿,还罚您在这奉先殿跪了一天一夜,当年就是奴婢奉了仁宗皇帝的旨意在这里看着您受罚的。”
“福公公,你到底想说什么?母后和陛下呢?他们不是要见我吗?”朱瞻墉心虚的说道。
“哎!”福喜又是叹息一声,“殿下,您…您千不该万不该做此等糊涂之事啊!”
“本王…本王做什么了?”朱瞻墉一瞪眼,有些怒道。
福喜缓缓走到一旁的桌前,打开一个精致的长条木盒,一边又道:“陛下信重您,让您代为监国,这原本是好事,可您不该和七殿下私下来往啊!”
“本王和七弟乃是兄弟,如何来往不得?”朱瞻墉怒道。
福喜摇了摇头,从木盒中拿出了一条深棕色的鞭子,回过头,看了看朱瞻墉强装镇定的脸,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见这鞭子,朱瞻墉没来由的腿肚子开始哆嗦起来,因为这鞭子他不仅挨过,就连他大哥朱瞻基小时候也挨过。
“你…狗奴才,你敢对本王不敬!”朱瞻墉大惊失色,指着慢慢走过来的福喜怒道。
“殿下,太皇太后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虽然是她老人家的儿子,可做错了事,就要受罚,您自个做过什么,您心里最清楚,老奴不敢多问,等打完这顿鞭子,您自个去找太皇太后和陛下说去。”
“你敢…”
“殿下,老奴也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行事,还望您不要怪罪奴婢们。”
说着,不知何时,殿中的阴影中走过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围住了朱瞻墉。
“你们…你们大胆,本王…唔…唔…”两个太监按住了朱瞻墉的手,另一个太监将一团白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殿下,老奴对不住了!”
说罢,“啪”的一声,用上好牛皮编织的鞭子就落在了朱瞻墉的屁股上。
“唔…”一鞭子下去,被按在地上的朱瞻墉顿时眼睛瞪大,脸上的五官都拧巴到一块去了。
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直到二十鞭子打完,地上的朱瞻墉已经被抽的皮开肉绽,用上好金丝线织就的袍服已被打烂。
一个太监拿开塞进了朱瞻墉口中的白布,朱瞻墉猛烈的咳嗽了几声,痛苦的呻吟起来。
“本王…本王要见母后…”朱瞻墉有气无力的说道。
“殿下,太皇太后说了,让您在这奉先殿内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好生反省反省。”
“为什么打我?母后,我也是您的儿子啊,七弟是我的兄弟,他在封地过得苦,写信给我让我…”
“殿下!”福喜见朱瞻墉不管不顾的大喊起来,赶紧高声制止。
“殿下,您难道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吗?”福喜又道。
“狗奴婢…滚!”
“殿下,还请您自重,难道您真的不知道太皇太后和陛下对您的一片苦心?”
“什么苦心?无缘无故抽我一顿鞭子也是苦心?”朱瞻墉怒道。
“哎,”福喜一跺脚,俯下身轻声道:“殿下,您可知道您体谅了七殿下,可谁体谅那些还在洪水中苦苦挣扎的百姓啊!仁宗皇帝在世时,常说为君者当以天下百姓为重,可您…您的好心却办了坏事啊!”
“本王无罪,也没做错事!”朱瞻墉仍旧嘴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