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万明军进入辽东,终究逃不过朝鲜暗探的眼睛。
大股明军集结辽东意图不明的消息被迅速发回朝鲜国内,朝鲜上下顿时惊慌失措,国主李祹强撑着病体,召开了一次议政府会议。
景福宫内殿中,几个大臣吵的不可开交。
“父王,大明陈兵二十万于辽东,意图不明,儿臣以为可先派使臣前往大明,探明虚实后再做图谋。”李祹的儿子世子李珦说道。
“世子,大明陈兵辽东,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朝鲜大将赵末生轻蔑的一笑,又道:“王上,大明三番五次向我们讨要属于我朝鲜的祖地,这次他们又向辽东增兵二十万,其用意就是要以武力抢夺鸭绿江以西的建州左卫,臣请王上允臣调兵十万前往鸭绿江一线早做防备,以备不测。”
“王上,不可!”朝鲜重臣黄喜赶紧出来阻止,“大明乃朝鲜的宗主国,且我朝鲜一直对大明谦恭有加,从无嫌隙,大明素有礼仪之邦之称,且从未对藩属国有过以大欺小之举,若我们骤然增兵边境,必然会惹怒大明,到那时,天朝怒火降下,朝鲜将有灭顶之灾啊!”
“黄大人未免危言耸听了吧!”赵末生一身甲胄,冷笑道:“白头山本就是我朝鲜祖地,他大明就是在强势,也得讲道理!再说,我朝鲜十几万虎狼之师,也不是吃素的。”
“父王……”
“好了!”李祹揉了揉太阳穴,艰难的坐直身子道:“朴淼设去了大明也有些日子了,可有书信传回?”
“说来也怪了,前些日子接到回报说是已经到了大明山海关,自那以后再也没接到信,难道……嘶…王上,难道大明将我国使团扣押了?”礼曹许椆大惊失色。
如果大明真要派兵攻打朝鲜,必会封锁消息,而扣押使团就合情合理了。
李祹一听,也觉得非常有可能,但是他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毕竟大明前段时间还上杆子出钱出技术的给他们修建海港,两国海贸大兴,大明没理由此时出兵攻打朝鲜啊。
“不好了,不好了!”正在此时,景福宫外,一个信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何事如此惊慌!”世子李珦呵斥道。
“禀王上,全罗南道传来急报,济州岛附近出现了大批大明战船。”
“什么?!”正当众人还在震惊之余,又一个信使跑了进来。
“王上,忠清南道、全罗北道还有庆尚南北二道海域发现大明战船。”
“……”
李祹彻底慌了,不过到底是国主,片刻后,李祹猛的站起身道:“我们被骗了,堂堂天朝上国,竟然敢行如此下作之举!”
“父王,这是何意?大明一向…”李珦一时没明白过来。
“哎呀,世子,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明国资助我国修建港口,明面上说要和我国通商惠工,实则是为了攻伐朝鲜做准备啊!”许椆最先反应过来,随即他又咬牙切齿道:“王上,这一切的祸根,都是朴淼设带来的,臣请王上下旨,抓捕朴淼设族人,尽数杀之,以儆效尤!”
“父王,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北有二十万明军,南面东西两面海域被明军封锁,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李珦惊慌失措道。
“王上,看来大明这次绝非危言恫吓,他们这是要彻底灭了我们啊,王上,赶快发兵吧!”赵末生大声道。
李祹恨恨的一锤桌子道:“赵将军,现在南北皆有明军,该如何退敌?”
“王上莫忧,”赵末生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他走到地图前,指着鸭绿江道:“如今之计,臣以为我们应主动放弃鸭绿江以西的土地,诱使明军来攻,北路明军看似气死汹汹,但是他们的补给线太长,咱们只要沿鸭绿江沿线设下重兵,凭借大江天险据守,明军想要攻入我腹地,简直是痴人说梦。”
“南路,现在好在仁川、釜山两处的港口还在我们手里,南路的海上明军若想从海上登陆,必然会走两处港口,王上只要派两路精锐,守住两处港口,明军也只能望洋兴叹!”
说着,赵末生一笑道:“王上,明军的战船看似庞大,可也有其致命缺点,那就是过于笨重不灵活,而我们的海船看似小,但是在海上作战却灵活异常,明国人有句话叫做蚂蚁虽小,可撼大树。只要我们充分发挥我军优势,以小船装载火药,近身引燃,大明的战船将葬身茫茫大海。”
“计策虽好,可明军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且济州岛上还有五千明军啊,他们若是从全罗南道登陆,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李珦看着地图说道。
“世子未免也太涨他人志气了,区区五千明军,不足挂齿。况且南面的几个道有大军五万,在临时征调三五万人充入军中,近十万人的兵力,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这些人淹死!”赵末生不屑的说道。
“北守南攻!”李祹看了看地图,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道:“好!赵将军不愧是我朝鲜肱骨之臣,这个计策甚好!”
计策定下,李祹恢复了信心,连下几道命令,任命赵末生为朝鲜兵马大元帅,统领朝鲜全部兵马,抗拒明军来侵,同时任命黄喜、孟思城为提调官,为大军征发转运粮草,世子李珦前往仁川,安定民心,并兼领京畿道大总管。
五日后,辽东都司的辽阳镇。
朱祁镇正在辽东总兵巫凯的陪同下,视察辽阳左卫的改制成效。
看了一大圈,虽然有些小纰漏,但总体来说没有大错,朱祁镇这才放下心来。
“陛下,大军已出发数日,那朝鲜李氏在建州左卫经营日久,城堡军屯无数,臣担心…”巫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说道。
“巫凯,朕这次征讨朝鲜,没用你辽东镇的兵,你是不是心中在怨朕啊?”朱祁镇笑道。
巫凯脸色一变,赶紧跪下道:“臣不敢,臣只是担心王将军他们不熟悉辽东情况,万一有事…”
“这个你不用担心,朕早在半年前就已派人将建州左卫和朝鲜的国内情形摸了个遍。”朱祁镇亲自扶起巫凯,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
巫凯心中一惊,暗道果然如传言所说,小皇帝行事非常人可及。
“之所以没有用辽东镇的兵,是因为一是接手管理好那些白莲教的罪人,让他们在辽东开荒种地,二是朕打算让你率麾下将士北进,收服那些女真野人。”
巫凯眼睛一亮,抱拳洪声道:“臣遵旨!”
自镇守辽东以来,巫凯很少有率军出征的机会,虽然辽东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但是这些年不管是西北的兀良哈还是北面的女真各部,摄于大明的虎威,还算老实,再加上去年大明恢复了大宁都司后,他就更没有机会了。
一个武将,一个有理想抱负的武将,唯一能让自己兴奋起来的不就是率领千军万马,厮杀疆场嘛,本想着这次征伐朝鲜皇帝能让他也参与进来,可没想到他和王天云一聊,直接郁闷了,皇帝压根就没打算用他。
再看看皇帝派来的这二十万大军,尤其是那几个鼻孔朝天牛逼哄哄的领军将领,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能坐上这辽东总兵,也是凭着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凭什么皇帝不用我?
如今皇帝让他管理辽东屯田和收服女真野人,虽然比不上人家在前线厮杀来的痛快,好歹也算聊胜于无,总算可以领兵出去杀人了。
“女真野人常年混迹于白山黑水之间,若想将他们收服,你还要好好想想。”朱祁镇嘱咐道。
“陛下放心,这些年臣虽然窝在这辽东,少经战阵,可也没闲着,那些女真人有多少部落,部落里有多少人,他们的具体位置在哪,臣摸的一清二楚,这次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巫凯搓着大手,兴奋的说道。
朱祁镇一听,就知道这货会意错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有些生气道:“胡闹,朕让你收服他们,不是让你将他们赶尽杀绝!”
巫凯一脑门子的问号,这些女真人天不怕地不怕,不识礼仪,不懂教化,不服管教,还经常和辽东的汉人起冲突,和野人无异,不杀怕了他们,他们肯定要闹事。
“朕的意思是,你率军将他们从山沟沟里迁出来,然后选些平原地带让他们在此居住,明白吗?”朱祁镇道。
“臣…明白了。”巫凯道。
“算了,你明不明白不重要,”说着,他朝远处的陈循招了招手,陈循小跑着过来。
“他是陈循,想必你也听说过,这次辽东大规模开荒屯田,他来辅助你,兵事上他听你的,屯田上你听他的。”朱祁镇说道。
巫凯看了看须发皆白的陈循,又看了看皇帝道:“臣遵旨!”
刚走没几步,巫凯又折返回来道:“陛下,那帮女真人野惯了,若是他们不愿意迁走臣该怎么办?”
朱祁镇气结,怒道:“你手里的刀子是烧火棍啊,”接着,又指了指巫凯的脑门道:“凡事多动动脑子!”
“是,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