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诸位爱卿,还有件事朕考虑了很长时间了,自朕登基以来从广西到南直隶,再到河南大案,你们是否考虑过一个问题,那就是贪腐!”
众人一愣,不是商量秋闱取士吗?怎么又扯到贪腐上了。
这话题有点敏感,下面的大臣没一个敢开口的,说不定小皇帝又要坑人,可不能触这个霉头。
“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我朝与蒙元一朝相比,对天下读书人怎么样?”朱祁镇问道。
“高谷,你也是出自书香门第之家,饱学之士,你来说说。”
“启禀陛下,自然是我朝更加看重读书人。蒙元化外之族,不通诗书,不序礼教,他们自侵夺我汉家天下以来,为压制汉人,甚至根据不同民族,将天下人种划分为四个等级,而我汉人更是被他们化为最低等的一族,而这种等级划分,也直接决定了他们的社会地位。同时,先天所处的等级,也决定了这个人的上升空间天花板在什么位置。”
“元朝科举制度针对不同等级的民族有不同内容,且极力压制汉人发展,甚至有八十年没有举行科举的骇人之举,元朝的科举制度内容也有很大的不同,直接导致汉人和南人不可能在元朝的科举制度中凸显出来。再加上元朝官场中对血统出身的重视,汉人和南人的仕途根本不可能有很大的发展。
在考试内容上,汉人和南人比蒙古人和色目人的考试内容更多,而且难度更高。毕竟此前汉人和南人一直生活在科举制度的环境之中,所以对科举考试非常适应,但蒙古人和色目人,本来就不重视文化教养,自然不可能和汉人、南人相提并论。”
“我朝太祖皇帝推翻蒙元暴政以后,大力恢复汉家礼仪,非常重视科举考试为国选才,并且给了读书人非常多的优待,比如考中秀才即可有见官不跪、一定的免税特权,而一旦考中了举人,优待条件更多,享有的社会地位更高,他们甚至可以做官,拥有更大的权力;如果他们考中了进士之后,优待条件更多……”
高谷说完,朱祁镇站起身,走下丹樨道:“诸位爱卿,高爱卿所说可有差错啊。”
众人一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同时他们心里隐隐有种感觉,皇帝意有所指。
果然,朱祁镇下面的话让十几个大臣目瞪口呆。
“太祖皇帝给天下读书人的优渥待遇,如今看来却让大部分人成了吸附在大明躯体上的吸血虫,他们不仅没有起到读书人该有的榜样作用,而且还带坏了天下读书人,把考取功名变成了他们吸髓敲骨的途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甚至有的官员名下挂着的免税田竟然有数十万亩之多。”朱祁镇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他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臣是户部尚书,陛下所言臣感同身受,这些日子臣查阅了永乐二十年至宣德九年这十几年的田亩账册,每年地方上报上来的自耕农数越来越少,但是土地却没有减少,甚至还有增多,赋税却有减无增,问题就出在这免税二字上。”王佐站出来说道。
“如果没有这些优待政策,那读书人还有什么地位可言?”国子监祭酒李时勉问道。
“李时勉,朕问你,孔圣人在《大学》中教育后来读书人的四个立身法则是什么?”朱祁镇走到李时勉面前,歪着头问道。
皇帝眼神不善,李时勉额头隐隐冒出了一层冷汗,但还是说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哦,原来你知道啊。要做人,先修身,立身不正,那就枉为读书人,简直是给孔圣人丢脸!”朱祁镇冷哼道。
“朕在文华殿读书时,几位大学士常常教导朕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朕深以为然。如果读书只为做官,做官只为求财,只想着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把百姓当成他们敲骨吸髓的工具,那大明朝就会重蹈蒙元后尘。”,说着,朱祁镇喝了口茶又道:“朕绝非危言耸听,你们都是通晓古今的读书人,自夏商周至蒙元,历朝历代的兴亡教训你们比朕更清楚,也更明白。”
“所以朕决定,废除读书人的免役、免粮、法律优待、免税特权。”
朱祁镇说完,大殿里一片寂静无声,没一个人出班反对,这倒是让朱祁镇有些意外,他原本想着免了这些特权这帮大臣非得炸锅不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一声不吭。
“敢问陛下,此项政策是从明年春闱后实施,还是?”马瑜出班问道。
朱祁镇知道,马瑜是问废除这些特权是从新一届举子身上开始实施,还是目前全国两京一十三省所有现任官员士绅特权都要废除。
“从明年开始。”朱祁镇话一出,众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每人名下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家乡地主挂在自己名下免税的田地,若是现在废除,那他们的日子以后可怎么过?
“陛下,臣担心若此项政令一旦传习天下,那天下的读书人恐怕要闹起来啊,到时候可能会出现罢考啊。”高谷忧心道。
“呵呵,闹?我正愁着没机会收拾他们呢。”朱祁镇暗喜,闹吧,使劲的闹,到时候老子在给他们添把火,哈哈。
朱祁镇之所以说从明年开始实施,那是因为他还想借着这件事把土地清丈一并在全国实施,到时候阻力会更小,而且趁此机会在来一波抄家,彻底斩断那些世家大族的根。
陈循在南直隶这些日子给他发来的密奏上可是有不少猛料,自己当时御驾亲征,没时间腾出手来做这些事,正好趁此机会一起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