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谢陛下不杀之恩。”朱勇老泪纵横,皇帝只是把他的公爵爵位降成了侯爵,削了他的军职,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要不是看在已故成国公靖难有功的份上,朕恨不得杀了你!”朱祁镇冷冷的说道,“滚回京师,好好反省!”
“是,老臣告退,陛下切莫动怒,伤了龙体。”朱勇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低着头失魂落魄的走出了书房。
皇帝在书房召见他,就是顾及他的面子,免得丑事传扬出去,虽然国公的爵位被削了,好在皇帝没有赶他回怀远老家,俸禄也没减,这已经算是天恩浩荡了。
“陛下还是念旧情的。”不知何时,英国公张辅走到了他面前,拍了拍朱勇的肩膀,叹息道。
“文弼兄,我…”朱勇眼泪汪汪的想说什么,可嗓子眼好像被堵住一样。
“惟真,以前看在咱们两家世交的份上有些话我不好说的太直白了,今天陛下之所以发如此大的火,其实是在保全你,此事若是放到别人身上现在早就被罢官夺爵人头落地了,你啊…”张辅重重叹息一声,这时他看到皇帝的贴心太监侯宝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英国公,朱…侯爷。”侯宝行礼道。
“侯总管,陛下是不是有什么吩咐?”对于皇帝身边这个大太监,张辅客气的说道。
“奴婢不敢当公爷您称呼总管,咱家就是个奴婢。”侯宝赶紧后退一步,躬身道。
“皇爷说了,朱侯爷回京,怕是路上烦闷,让奴婢把这个给侯爷送来,皇爷还说了,让侯爷您好生读读,静静心。”侯宝将一本用红绸布包裹的书双手呈到了朱勇面前。
朱勇接过,打开红绸一看,是一本宋版的《孙子兵法》,朱勇瞬间明白了,于是朝着书房的方向跪下,声泪俱下,不能自已。
“臣定不辜负陛下期许,臣一定……呜呜呜”。
看着昔日的老战友,张辅也有些动容,他扶起朱勇,用力在朱勇的胳膊上拍了拍。
“侯爷,皇爷说了您身上有伤,就不要骑马了,马车已经给您备好了,由锦衣卫护送您回京。”侯宝又道。
“多谢侯总管。”朱勇难得第一次对太监这么客气,侯宝赶紧侧身不受其礼。
送走朱勇,侯宝笑着对张辅说道:“公爷,请跟奴婢来,皇爷等着您呢!”
张辅回头看看朱勇的马车,跟着侯宝进了总兵府。
七拐八绕之后,张辅来到了后院的小花园,朱祁镇此时正站在亭子里,和于谦胡濙说着什么。
“老臣张辅参见陛下。”张辅进了亭子,俯身行礼。
“哈哈哈,英国公来了,快快免礼。”朱祁镇高兴的虚抬一下手道。
“侯宝,宣旨。”
侯宝赶紧上前,打开圣旨,抑扬顿挫的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此次朕亲征伐北虏,英国公张辅奉旨总督宣大兵马,整军经武,用兵有方,战功卓着,朕心甚慰,特进张辅为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并总督京营全部兵马,赏银五千两,蟒袍一件,各类锦缎一千匹,钦此。”
“臣张辅领旨谢恩!”张辅赶紧跪下领旨谢恩。
“你在永乐朝太宗皇帝已封赏你为太师,位列三公之首,朕想来想去再封赏你一堆勋职虚衔也无甚大用,恰巧朱勇去职,你就顶上他的缺,帮朕把五军都督府和京营管好。以后你和于谦要好好配合,将全国卫所制改革这件事办好。”朱祁镇说道。
这话朱祁镇看似是在宽慰张辅,实则也是在敲打他,你已经位极人臣了,我这个皇帝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在封赏你更高的爵位了,祖制不能破,所以就给你军权吧,你要忠心辅佐才是。
张辅如何听不出皇帝的话外之音,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四个字:功高震主。后背立刻出了一层冷汗。
小皇帝的帝王之术是越来越纯熟了,看来自己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约束好家人,以后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他的一概不管。
“陛下,此战之所以能胜,非臣一人之功,若非陛下运筹帷幄,神机妙算,三军将士用命,单凭老臣一人之力,无法取得如此大胜,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张辅跪下郑重道。
“你说,朕无有不允。”
“请陛下将赏赐给臣的银钱等物分给战死的将士们,以安其家,不知可否。”
朱祁镇暗暗点头,这张辅是听懂了自己的话,心里很高兴,于是顺坡下驴道:“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准了。”
“臣谢陛下隆恩。”
“起来起来。”
“是。”
“正好你来了,咱们一起商量一下战后的事。都坐吧。”
君臣四人坐定,朱祁镇道:“你俩把和兀良哈谈的结果和英国公说说,也听听他的意见。”
于谦于是将和兀良哈的谈判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张辅听后默然不语。
“张辅,你也是跟随太宗皇帝三出塞外的老将了,依你之见此后是战还是和?”朱祁镇看着不说话的张辅,于是问道。
“老臣以为此战虽然我军大胜,但瓦剌、鞑靼、兀良哈三部并未伤筋动骨,老臣估算他们若强行征发应还能征发三十万左右的大军,而此战之胜,全赖陛下运筹帷幄,情报准确,陛下麾下五军火器犀利。若战,依目前我军人数及装备,老臣以为还不足以灭其族,永绝后患,二来陛下军制改革还未全面推行,边军兵备多有腐败之像;三者老臣听闻陛下有意在全国推行土地新政,若此时对鞑子发动全面战争,老臣以为不是最佳时机。”
总之一句话攘外必先安内,你就别折腾了,先把家里的事弄利索了再说。
朱祁镇暗暗点头,不得不承认张辅说的就是他所想的。
“臣觉得老国公说的在理,现在确实不适合大打。”于谦说道。
“臣附议。”胡濙也说道。
朱祁镇笑着说道,“好,那就说说和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