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换完衣服,侯宝进来禀报说马愉高谷两位大学士递牌子要进宫觐见。
“什么事这么着急?”朱祁镇喝了口茶道。
“奴婢没问,不过看着两位学士满头大汗的,许是有急事。”
“大过年的,也不让朕消停。叫吧。”朱祁镇抱怨一声。
不一会,马愉高谷就进了乾清宫,可是没看到皇帝。
“两位爱卿,朕在书房,进来吧。”书房传来皇帝的声音。
进了书房,朱祁镇正假模假式的拿着本书看着,他时领教了两人的教学威力,闲着吧说你荒废学业,练武吧说你崇武贬文,于是朱祁镇干脆学会了做样子。
“大过年的,两位学士有什么急事,非要急着进宫见朕?”
“臣等是进宫谢恩的。”俩人齐齐说道。
“谢恩?谢什么恩?”,朱祁镇纳闷道。
“谢陛下赐臣等酒肉米面之恩。”
“哦,这事啊,过了年递个奏章就行,没必要亲自来,快回去过年吧。”
“额…”两人互相看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还有事?”朱祁镇笑着问道。
“陛下,宫人下午送来一副春联,说是陛下亲笔书写。”马愉说道。
“是朕在仁寿宫写就的,太皇太后念及你们二人教学有功,朕也感同身受,所以就写了两幅春联赏给你们。”
“可是…下联,臣等愚钝,我与高大人都没想出合适的。”马愉老脸有些微红,尴尬的说道。
也是,这俩人都是正经的读书人,春联这种小伎对于他们这种传统的读书人是不屑于触碰的。
“让你俩平时嘚瑟,你们也有做难的时候,该!”朱祁镇一阵暗爽,“就是不告诉你们,急死你们。”
“两位学士一位状元,一位庶吉士,都是学贯古今,学富五车的,怎么一个对联还把你们难住了?”
俩人一阵无语,又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帝师,今天竟然被皇帝的一副对联给难住了,这要是传出去,还有脸见人吗?
“想不出就慢慢想,先挂着,回去吧。”看着两人尴尬的表情,朱祁镇心中大爽。
“该,让你们平时我逼我写策论,错一个字你们都要唠叨半天,这回也让你们着着急。”
两人一看,皇帝居然下了逐客令,心中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躬身告退了。
出宫后,两人都没说话,心里都想着春联的事,这春联只挂一半,另一半空着,让同僚们知道了自己对不出那还不得笑掉大牙?
二人拱拱手作别后,急急回家想下联去了。
学生难倒老师,这让朱祁镇高兴了好久。
大年初一早上,身穿黑色十二章龙袍的朱祁镇先是去老太太那里拜年,恰巧碰到了前来拜年的朱祁钰母子。
老太太摸了摸两个孙子的头,从托盘里摸出一个红纸包,一人给了一个。
打开纸包,里面是两枚金光闪闪的彩币,这是工部铸造司特意铸造的,一个彩币足有五两重,正面刻有二龙戏珠的图案,背面则是祥云。
俩兄弟拿着彩币互相比着,这时,又有宫人来报,说皇太后及几位太妃还有几位公主来拜年了。
老太太坐在上首,看着大殿内呼啦啦进来十几个人,纷纷跪下磕头,说着祝福的话,笑的合不拢嘴,一一给了红包。
“顺德,过了年六月初八你就该出嫁了,祖母让尚衣监已经把嫁衣准备好了,你可满意?”老太太笑着问道。
“皇祖母,我…”顺德公主害羞的拧着衣角。
“瞧瞧,都快嫁人了,还这么扭捏。”老太太道。
一说不要紧,顺德公主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众人都是笑着看着顺德公主,纷纷附和道。
孙氏则是一脸的不高兴,胡氏被自己化了人丹,可她的两个女儿却还在,平时有老太太护着,这俩“孽种”也算老实,自己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不高兴也不敢表露出来,可这顺德公主的婚事还是自己儿子给撮合的,孙氏一想起来就生气。
老太太何其精明的一个人,她知道孙氏恨这俩丫头,又看孙氏脸色不对,于是也没当着众人的面继续说下去。
而是对着孙氏一招手,孙氏赶紧走上前,老太太一抬手,孙氏赶忙扶住她的胳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老太太的寝殿内。
“坐吧。”老太太说道。
“儿媳不敢。”
“坐吧,今儿过年,咱们娘俩说说话。”
老太太坐定后,看了看孙氏,叹了口气道,“胡氏的事吾也听说了,这也怨不得谁。瞻基和你自小青梅竹马,感情颇深,按理说当初应该立你为太孙妃的。”
“母亲…”
“你先别说话,有些话,这么多年了,吾憋在心里不说怕以后没机会了。”老太太打断孙氏道。
“当初吾的母亲彭成伯夫人经常说你知书达理,聪明贤惠,太宗皇帝和仁宗皇帝这才答应让你进宫。吾调教你多年,你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瞻基也很喜欢你。”
“但是为何没有立你为太孙妃而是立了胡氏,你可知原因?”老太太一脸伤感的问道。
孙氏摇了摇头道,“儿媳不知。”
“当真不知?”老太太突然加重语气严肃的问道。
“母亲,儿媳也曾想过,可…儿媳真不知啊?”孙氏有些忐忑道。
老太太直起身,盯着孙氏,没有说话。
良久,才叹息一声道,“当年太宗皇帝曾对仁宗皇帝说过,娶妻娶贤,一个女人再漂亮,再聪明,可没有贤德,那就是男人的噩梦,尤其是嫁入皇家的女人,德是首位。本来太宗皇帝不愿你嫁进太子府的!可瞻基那晚听说后,跪在屋外求了太宗皇帝一晚上,太宗皇帝这才答应。”
孙氏听到这,如遭雷击,这些事她的丈夫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也没人暗示过自己,她一直以为自己自己能嫁进皇家,是因为自己才貌出众。
“不想让你嫁进来,是因为你的心思太多了,你啊,一点都不随你父亲,老实本分。”老太太的道出了真正的原因。
“母后,我…”孙氏被老太太点破心思,急着要辩解。老太太一抬手,打断了她。
“这些年,你私下里有些小动作,小心思,吾都装作没看见没听见,瞻基宠你,疼你,吾也就没多说什么,做母亲的不想让儿子为难。自你诞下镇儿,瞻基对你更是宠上了天,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背地里撺掇瞻基废后!”老太太提高声音道。
“母后,儿媳没有…”孙氏想辩解,可发现心里的那些话实在太过苍白无力。
“看来瞻基临终前和吾商量过,让你殉葬,是吾劝他,说镇儿太小,离不开母亲,这才把你的名字从殉葬的名单上去除。”
孙氏听到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丈夫那么爱他,怎么这么狠心让她陪葬?
“瞻基虽然宠你,可他不糊涂啊!”老太太叹息一声道。
“如今你的儿子做了皇帝,你也应该满足了,那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张氏走到门口,看了看殿外玩闹成一片的孩子们道。
“儿媳知道了。”孙氏擦了擦眼泪,起身走到老太太身后。
这时,老太太突然转身,死死盯住孙氏,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胡氏到底因为什么原因死的,你心里应该清楚吧。”
孙氏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噗通一下跪下了。
老太太弯下腰,把她扶了起来,“你是个聪明孩子,以后怎么做不用吾在多说什么,去吧。”
孙氏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殿外,温暖的阳光洒在院里,可她觉得自己浑身冰冷。
她回头看了看殿内的众人,带人走向了奉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