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祁镇的一系列安排下,京城外的灾民迅速得到了安置,京营的士兵效率很高,三天后,一大片简易的小草屋和临时帐篷就搭建起来了。
灾民们感恩戴德之余,又开始咒骂起家乡的官员。
“施粥了施粥了。”一队锦衣卫番子敲着铜锣,扯着嗓子喊道。
灾民们拿着碗纷纷走出草屋帐篷,在顺天府衙役的吆喝声中自觉排好队,一队队的走向粥棚。
在执法队的强力执法下,从第一天乱哄哄的一窝蜂,到现在的井然有序,这让微服私访的朱祁镇很满意。
“小子,一会不够大叔再给你盛一碗。”化身施粥大叔的顺天府尹李庸系着围裙,手拿大勺,笑呵呵的对着一个半大小子说道。
“大叔,额够了,粮食金贵着呢。”半大小子笑着一边说,一边吸溜着热乎乎的浓粥。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来,大叔再给你一片肉。”说着,李庸又给他夹了一块肥肉片子。
“谢谢大叔!”半大小子高兴的看着肥肉,又道,“也不知道额娘有没有吃上饭。额要把肉留给娘吃。”
“放心吧,你娘在那边工地上干活,比你吃的还好。”朱祁镇走过来说道。
“额知道,可是额娘每天总是省下大半碗粥带回来给额吃,额…”半大小子眼红着说道。
朱祁镇叹了口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粥施了,灾民们或蹲在地上吃着,或端回去吃。这时,朱祁镇拿起一个碗道,“来,给我也来一碗。”
“皇…小爷,这粥不干净,您还是…”一旁的李庸赶紧说道。
“灾民们吃得,我就吃不得?少废话,盛粥。”朱祁镇道。
朱祁镇端着粥,喝了口,皱了皱眉头,味道确实不太好喝,里面虽然加了盐,但是大锅饭味道能好到哪里,能吃饱就不错了,可看着那些灾民吃的香甜,朱祁镇皱着眉头,硬是喝下去了。
“你平时也吃这个?”朱祁镇问李庸道。
“是,但是臣吃的不多,也能省下半碗给灾民们。”
君臣二人走到一旁的僻静处,“知道朕为什么让你来施粥了吗?”
“陛下的良苦用心,臣这几日已经体会到了。臣悔不当初,随波逐流,差点酿成大祸。”李庸哽咽道。
“你能体会到,至少你还是一个有良心的好官。但是犯了错就要认罚,顺天府尹你就不要干了,朕给你安排到都察院,任陕西巡查御史,给朕到陕西好好查查,朕许你专奏之权。明天你就出发吧。”
从四品的顺天府尹到七品的巡察御史,天壤之别,许多官员穷其一生也跨越不了这几级,而他李庸因为懒政,连降三级,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更多的是悔恨。
“你和徐恭一起去,一明一暗,把陕西的官场彻底调查清楚。干的好,四品的官位朕给你留着,干的不好,你知道后果。”朱祁镇又道。
“臣…谢陛下回护之恩。请陛下放心,臣定不辜负陛下期许。”李庸跪在地上,哭着说道。
“好了,回家准备准备吧。”朱祁镇背着手,走远了。
看着皇帝走远的方向,李庸默默的磕了个响头,喃喃道,“陛下保重!”
灾民们吃完饭,正准备返回自己的临时住所,就听见铜锣又敲响了。
“招兵了,招兵了。”几个龙虎军士兵扯着嗓子喊道。
而负责招兵的李冲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个桌子前,一旁坐着一个负责记录的文书。身后两个魁梧的士兵扯开一条横幅,上书:“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八个大字。这是朱祁镇的主意。
“诸位父老乡亲,我们是大明皇家龙虎军的,现在奉圣谕招兵,凡年16至35岁的青壮,皆可入我龙虎军。有志参军的,可以到这里报名。”
灾民们好奇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二娃子,你这一身子力气,你去。”
“狗剩,你狗日的为啥撺掇额去,你咋不去。”
“切,我才不去,等灾荒过去了,额还要回去娶山枣呢,万一当了兵,死球了,山枣就是别人的了。”
“瞧你娃这点出息,我去瞧瞧…”二娃心一横,走了过去。
见有人主动过来,李冲咧着大嘴笑着道,“兄弟,参军不?一人参军,全家光荣。”
“军爷,额想问一哈,咋个光荣法?”二娃子道。
“额这…”他哪里知道怎么个光荣法,皇帝让说的,他也一知半解,可这货平时油嘴滑舌惯了,眼珠子一转,哈哈一笑道,“你看是这,你参加了龙虎军,先给你二十两银子的安家银外加一百斤粮食,每月还有二两银子的饷银绝不拖欠克扣,另外一天三顿干的,顿顿有肉,还有以后你要是上了战场,一个鞑子人头五两,缴获的战利品不论多少都是你的,咋样?”
“能有这好事?额怎么觉得你是在骗额呢。”
李冲笑笑道,“知道为啥叫皇家龙虎军吗?”
二娃子摇摇头,
“笨,”李冲笑骂一句,“所谓皇家龙虎军,那是直属皇帝的亲军,放眼整个大明,你可见过还有哪支军队是直属皇帝的。再说了,额要是骗你,额这个千户给你来坐,一个月二十两饷银。”李冲学着陕西话说道。
“真的?”
“那还有假,看着没,这里面装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按个手印,签了名字,二十两就是你的了。”李大虎走到一个银箱旁边,翻开盖子,露出白花花的银锭。
二娃子挠挠头,一拍脑袋道,“行,额当兵,他娘的回去也是饿死,还不如上战场搏个出息。万一死了,那就算求。”
李冲哈哈一笑,拉着他不由分说的在花名册上第一个位置按了手印,生怕这小子反悔,李冲看着兴冲冲离去的二娃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道,“总算忽悠到一个。”
二娃子拿着两锭十两重的银子,傻呵呵的跟着招兵的人去领衣服去了,周围的灾民哄的一下全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的,差点把招兵的桌子给挤散架了。
一个士兵负责简单体检,主要看有没有残疾,听力视力不好的一律不要,还有一个士兵负责询问年龄,小于16超过35岁的也不要。一旁的书记官大冷天的愣是累的满头大汗,写字写的胳膊都酸了。
一个上午,这一处招兵处就招了五千多人。灾民营里还有十几处招兵站,场面异常火爆。
而参军的大多都是家里没有了地的佃户,即使挨到了明年开春回老家,也是饿死的命,索性不如拿了安家银,爹娘老婆孩子还能吃几天饱饭。
三天的招兵工作,一共招了两万八千人,甚至还有几个从小学武术的半大小子嚷嚷着要当兵,其中就有那个二娃子。
李冲不敢做决定,将此事报给了杨老三,杨老三拍板,决定特招这几十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进龙虎军。
当二娃子拿着二十两银子回了住处,他娘眼泪汪汪的摸着孩子的头,一脸的不舍,“娘,你放心,等额杀了鞑子立了功,额就回来给你盖大瓦房。”
“娃啊,你还这么小,娘怎么放心啊,那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
“娘,爹以前不是跟额说,好男儿就要杀敌报国吗,额参加的还是皇帝老子的亲军呢,额也要上战场,杀鞑子,为爹报仇!”
“娃啊,…”话没说完,一行清泪流下。二娃子他爹在太原镇的一个卫所是个百户,宣德年间瓦剌人过来打草谷,他爹战死了,连尸首都没拉回来。
“娘,你放心,额从小练武,招兵的千户大人说了,说我有特殊技能,日后肯定能立功。”
二娃他娘擦了擦眼泪,转头从内衬里摸索出了一个银镯子,“娃啊,这是你爹就给娘的念想,你拿着,以后想娘了,就拿出来看看。”
“恩!”二娃子郑重的点点头,收起镯子,揣进怀里。
第二天一大早,铜锣响起,参了军的众人排好队,在亲人眼泪汪汪的送别下,赳赳奔赴潭柘寺。
剩下的三万多灾民,朱祁镇最后决定,在潭柘寺山下东南方的空地上,建造一座小城镇,把这里的灾民和其他几处收容点的人全部送到那里,一来,这里的男女老幼都是免费的劳动力,二来扩充的兵员都是他们的子侄亲属,有了城,就有了家,新兵们就可以安心训练,城里的人可以去山下的兵工作坊做工养活家人,或者在山下开垦荒地种田。
说干就干,在施粥五天后,由锦衣卫和龙虎军的护送,城外所有灾民陆续抵达了潭柘寺山下。
朱祁镇让人在灾民中招募泥瓦匠,石匠,木匠等有一技之长的人,全部参与建城,这些有技能的人不仅每天可以领到10文钱的工钱,还能每天吃上三顿饱饭。这让他们干活的积极性瞬间提高不少。
为了提高建城的速度和质量,朱祁镇将大青砖的烧制方法写出来送给了工匠们,工匠们实验了两三次,第一批合格的青砖就出窑了。
于是,几十个炉窑日夜不停的挖土做坯,烧制青砖,工地上干的热火朝天。
那些干不动重活的老人妇女儿童,有的帮助工地送饭送水,有的砍柴烧火做饭,每天都能从工头那里领到2至5文钱,每个人都觉得日子有了盼头,都对朱祁镇这个皇帝感恩戴德,甚至有父老提议要给朱祁镇立生祠。
朱祁镇听后表示非常高兴,但难以接受,并下旨此风不可助长,要爱惜民力,同时再次提高参加建城民工们的待遇。得到消息的人们短暂沉默后,纷纷对着京城的方向高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