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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杨洪奏报京营拨付的五千骑兵已经到位,并且按照朱祁镇的要求开始了训练,并且催问各地的军马什么时候能够到位,因为从京营遴选一万五千骑兵的事也快完成,光有人,没有马怎么训练?

火枪可以暂时不着急,但是马刀和甲胄必须尽快解决。如果和兵部、户部要,那自己的计划恐怕有提前泄露的风险,于是朱祁镇给陆大宝下了旨,让他留下一半的工匠继续生产火枪,其他的工匠全力打造马刀和盔甲。

朱祁镇完全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因为有银子就是好办事,再过几日,又有南阳的银车送到。自从上次唐王眼红使绊子后,朱祁镇给唐王发了份颇有威胁的圣旨,大意是说,你要是老老实实在封地吃喝玩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若你的手伸的太长,管的太宽,朕不介意缩小你的封地。

削蕃,朱祁镇站在还没那个权力和能力,但是找个由头砍了你的势力范围,还是能做到的。

据说唐王收到圣旨后吓的大病半个月,这段时间还很贴心的给矿上送些温暖。朱祁镇对唐王的懂事上道很满意。

看了一上午奏疏,朱祁镇站起身,拉伸一下酸痛得后背,这段时间身体长的挺快,9岁的他已经快一米五了,再加上平时和侍卫一起习武,身体比以前更壮实了。

“皇爷,于谦于大人递牌子进宫等候陛见。”侯宝在书房门口奏报。

“哦?于谦回京了,来人,给朕更衣。”说完,自有姐妹花宫女上前贴心的换上龙袍。

一番捯饬,朱祁镇精神抖擞的坐在了乾清宫的龙椅上。

宫人一声唱和,于谦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臣,新任兵部尚书于谦参见吾皇陛下!”于谦声音有些嘶哑道。

“于爱卿平身,快起来。”朱祁镇笑着抬了一下手道。

“来人,给于爱卿赐座,上茶。”朱祁镇站起身,走下丹阶,“知道你是杭州府人,朕特意让人给你准备了你家乡的龙井茶,一会回去,再拿一些回去。”

于谦愣怔了一下,皇帝果然对他这个于铁头关心备至。

于谦赶紧躬身谢恩。

“一路从河南回京,还未回家吧?”朱祁镇问道,因为他看到于谦的官靴上满是泥土,甚至左脚的大脚趾处已经磨坏了。

“是,臣自接到陛下的旨意,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怎料在半路上遇到了大雨,耽误了几日。”

“哦?在哪里?当地百姓如何?当地官员可有赈济灾民?”朱祁镇急着问道。

“确实是个爱民如子的皇帝。”于谦暗自给朱祁镇打了个好评。

“回陛下,是徐州,不过黄河未决堤,雨虽大,但三日便停了,只有徐州附近的几个地势低矮的村庄被淹,死了几个人,臣离开时,当地官府已经开始赈济灾民了。(明朝黄河穿徐州南下江苏入海)”

“辛苦了。”朱祁镇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于谦还是那些地方官。

“叫你回来,是有些事让你去做。杨士奇的事你听说了?”

“臣已看过朝廷的邸报。”于谦顿了顿道,“杨阁老一生忠君为国,辅佐三朝,为官方正,对臣也多有提携教诲,可惜家门不幸,被子所累…”

朱祁镇点点头,算是认可于谦对他的评价,从本心讲,朱祁镇并不讨厌杨士奇,反而有些佩服他,说他是“仁宣之治”的头号功臣也不为过,他的奋斗一生,堪称逆袭的一生,但也许正因为自己年轻时受尽了磨难,所以对自己的儿子才多有溺爱。

“惯子如杀子!”朱祁镇吐出五个字。

“朕叫你回来,让你接杨士奇的班就是看中了你和他的相似之处,忠君体国。但是你于谦有杨士奇没有的东西。”

“臣才疏学浅,以前又常常管不住自己的嘴,有些气盛,还有些恃才傲物,所以…”

“朕知道,你这个人刚烈方正,嫉恶如仇,用那些官油子的话说,你这种人不适合做官,是不是?”听于谦这么说自己,朱祁镇就知道,这些年在外,于谦也悟到了一些,知道自己的缺点,懂得些进退了。

“陛下体察入微,臣愧疚难当。”于谦不好意思的道。

“朕还是希望你还是原来的于谦,嫉恶如仇,刚烈果决。如果大明朝多几个你于谦,也不至于贪官污吏横行,关河不宁。”

“臣定为陛下扫除邪佞,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于谦正色道。

“好。让你回来,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朕还是太子时,就时不时听父皇说起过你,先帝对你评价颇高。所以朕才要重用你。”

“臣……”于谦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好啦,谢恩的话你留着和太皇太后去说吧,朕这里一天能听八百句这样的话。”朱祁镇开了个玩笑道。

“这次你回来,先去先帝的景陵拜祭一番吧,然后去山西,沿着山西镇,大同镇,宣府镇,居庸关一直到山海关一线,给朕好好巡查一遍。有什么问题立刻上报,不得拖延。”

“臣遵旨。”

“还有,你到了大同镇以后,朕在那里给你安排了一个副手协助你,估计等你到了,他也从瓦剌回来了。”朱祁镇说的副手就是化装潜入瓦剌探听消息的李大虎,这些日子不断传回消息,包括路线图,瓦剌军的布防等。

“另外,朕在赐你你尚方宝剑一把,可先斩后奏。”朱祁镇又给于谦加了一项权力。

对于历史上这个鼎鼎大名的“于少保”,朱祁镇非常钦佩他,不光是他在北京保卫战中的出色谋划指挥才能,更重要的是他的操守和气节,炼如他做的那首《石灰吟》,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全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他也如他的诗一样,一生不畏权贵,敢说敢做更敢当,他做到了。

可能有的皇帝会不喜欢这样刚烈的人,但朱某人表示,此人很合自己的胃口。

于谦捧着皇帝赐的尚方宝剑走了,朱祁镇站在大殿前的御阶上,看着于谦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去。

“皇爷,奴婢回来了。天凉了,您还是回殿里吧。”侯宝不知何时来到朱祁镇的背后无声的给朱祁镇披了件衣服道。

“走吧。”朱祁镇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大殿内。

“皇爷,奴婢已经查出来了。这是人犯的供词。”

朱祁镇接过来,却没看,而是盯着侯宝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这份供词还有谁看过?”

“回皇爷,传播此事的人和看过供词的奴婢准备料理了。”侯宝小心翼翼的说道。

朱祁镇点点头,打开供词,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觉得身体如坠冰窖一般。

“啪”的一声,朱祁镇将供词拍在桌上,喘着粗气,脸色涨红。

侯宝被吓坏了,赶紧跪下道,“皇爷,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皇爷…”

朱祁镇指着供词道,“这上面所说的,都是真的?”

侯宝无言以对,这件事太大了,当他亲耳听那个“李芸儿”说出来的时候,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他才狠了心将参与审讯记录的十几个人全部毒杀了,这事要是传出去,莫说皇宫内,就是宫外又要血雨腥风,说不定很多无辜的人也要被牵连。

看着侯宝伏在地上,只是一个劲的磕头,朱祁镇就知道了八成是真的了。

“人呢?”朱祁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关外东厂的水牢里。”

“抓人的时候,还有谁知道?”

“奴婢是子时将一屋子宫女迷晕后,将人偷偷运回东厂的,一路上没人看见。”侯宝瑟瑟发抖。

“此事先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查下去了。”说完,走到窗前,想了想,对着侯宝勾了勾手指,侯宝赶紧跪爬过去,“此事所有传播流言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奴婢知道,奴婢这就去料理了他们,绝不留下祸患。”

“那个李芸儿,找个稳妥的地方关起来,别让她死了,好吃好喝伺候着,若她出了事,你和所有人,诛九族!”侯宝顿时肝胆俱裂,浑身发抖,他从来没有见过皇帝这么可怕过,冰冷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刃,洞穿他的五脏六腑。

侯宝出了乾清宫,一阵秋风吹过,整个人顿时瘫倒在地。

他恨不得抽死自己也不愿看到、听到这些事。涉及到皇帝太后母子之间的事,若是好事还则罢了,可是这等事…

他不敢多想,也不敢去想,在侍卫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看了看金碧辉煌的乾清宫,一步三颤的回了东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