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话题有点沉重,孙太后莞尔一笑道,“听说你让人通知了敬事房,身边不需要太监伺候?只留了些宫女和那个杨老三?”
朱祁镇一愣,随即尴尬的笑道:“是,儿子看那些太监确实心烦的紧,所以就打发了他们,留一个护卫近身伺候平时也可练练武,强身健体。”
“你自小身子弱,跟着侍卫练武强身健体没错,但你还在长身体的年纪,还未大婚,要懂得节制……”一句话,说的朱祁镇脸红心跳。
“母后,儿子……记住了。”看着儿子羞红了脸,孙太后会心一笑。
母子二人又说了会话,朱祁镇便告辞,坐着御辇回到了奉天殿。
奉天殿是举行重大典礼和接受百官朝贺的地方,是一个左,右,前,东,西布局的综合建筑群,恢弘壮丽。可惜在后世被焚毁,到清初时以奉天殿为蓝本,在它的基础上新盖了一座,取名“太和殿”。
奉天殿里,钟鸣鼓乐喧天,殿内摆满了宴席,皇帝登基,自然要于百官同贺,以示皇家恩典。
皇帝不来,宴席不开。众人都是和自己相交甚好的窃窃私语。
“阁老,新君即位,普天同庆,可陛下在诏书上也没有言明国策,我等臣子心里没个章程啊。”户部尚书王佐对杨士奇小声的说道。
“没有即是有!”杨士奇一句摸不着头脑的回答噎得王佐差点背过气去。
“老狐狸,嘴可真紧。一点口风都不漏。”王佐暗骂了一句,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你们心里没章程,老夫心里就有章程?小皇帝刚即位,什么脾性都没摸透,要什么国策章程?再说,后宫还有老太太坐镇。
听说皇帝曾经向太皇太后提议垂帘听政,这可不行,若皇帝朝会上提出,必须反对,这位太皇太后不仅精明,而且政治手腕和魄力不逊于他丈夫仁宗皇帝。若她代皇帝处理国政,那内阁不就是个摆设,先帝任命的辅政大臣不就形同虚设?再过几年皇帝亲政,那他们这些老臣更没用了。
不行,宴会后必须和另外几人通通气,还有都察院那些头铁的御史,若皇帝让后宫干政,必须抬出祖制反对……
“陛下驾到!”随着杨老三一声粗壮雄浑的唱喝声传进殿内,原本热热闹闹的大殿瞬间落针可闻。
朱祁镇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一阵叩拜山呼万岁震的奉天殿嗡嗡作响。
“众爱卿平身。”朱祁镇坐定后,一脸笑意的朗声说道。
这时一个太监端着一个纹龙金丝盘走到御阶下站定,杨老三走下去端起来恭敬的端到朱祁镇面前,三只蟠龙金杯乘着清澈的御酒。
朱祁镇端起一杯,台下的殿内的臣子们也赶紧端起酒杯,等着皇帝发话。
“诸位爱卿,今天朕荣登大宝,这第一杯酒,诸爱卿和朕一道,敬先帝培育之恩。”说完,双手捧着金杯一歪,杯中御酒洒在丹漆御阶上。
众人赶紧一起跟随。“陛下纯孝,臣等感激涕零。”
“这第二杯酒,朕……敬天下百姓和那些为国戍守边关的将士们。”
众人一愣,流程不对啊?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想想也是,天下百姓供养皇室,国朝百万将士守土卫国,皇帝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文臣倒是没什么,而一侧的武将们已经感动的不能自已,这十几年来,文臣势力渐重,武将有被这些遭瘟的书生压一头的趋势,陛下应是有意抬高我等武人地位啊。
“这第三杯嘛……”朱祁镇环顾一周,顿了顿,看着翘首企盼的文臣们,朱祁镇心中一阵发笑,“众位这几日辛苦了,朕敬你们!”说完,一饮而尽。
“皇帝竟然没有提我们?这算怎么回事?”看看一旁精神抖擞的武将们,顿时心里有些醋意。
众人喝完酒,依旧没有落座。这时,朱祁镇落座后,说道:“杨再兴,宣旨。”
“陛下口谕,重臣接旨。”
大殿内的群臣立刻跪下。
“先帝壮志未酬而中道崩殂,朕五内俱焚,悲戚不能自已。常思过往,先帝音容笑貌犹在耳畔。朕以总角之年继承大统,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夜不能寐。”
“然,朕于治国之道尚有不足,恐累天下臣民。朕思先祖创业之艰难,念民生之维艰,朕唯有谨慎省身,精研治国之道,方上不负祖宗之盼,下不负天下黎民之供养。”
“今特召知天下臣民,凡军国大事,着内阁于六部报于太皇太后处决断,朕在侧修习之。”
话音刚落,大殿内哄的一声炸开了锅,首先反应过来内阁杨荣、杨士奇、杨溥等人跪下道:“陛下,臣等万万不能奉召啊。皇明祖训有制:后宫不得干政啊。请陛下收回成命啊……”
右侧的武将还在懵懂中,左侧的一群文臣跪满了一地。
看着一帮文臣在那里哭谏,表演。朱祁镇心里一阵冷笑。
“若朕不收回呢?”朱祁镇饶有兴趣的把玩着手里的金筷,淡淡的说道。
群臣一愣,不收回?皇帝想干嘛?他这是置祖制于不顾了?
这时,都察院左都御史刘观大声道:“陛下,后宫干政,于国不祥啊。汉之吕后篡权,唐之武氏篡唐,后宫干政历来都是国之大患啊,请陛下三思而后行。”说完,捶胸顿足,声泪俱下,像是被人捏住了命门一般。
又有几个头铁的御史跪拜道:“陛下,刘大人所言极是,望陛下以史为鉴,惕励自省,切不可自误啊……”
“那你们倒是说说,朕该如何呢?”朱祁镇道。
众人一听,有门,皇帝到底是年轻,心智不坚。
“请陛下收回成命,谨遵祖训!”杨荣带头说道。
众人跟着附和。
“朕问你们一个问题,这大明的天下姓什么?”朱祁镇冷冷的盯着杨荣道。
“自然姓朱。”杨荣想都没想回道。
“杨士奇,你是当朝大学士,听闻你对《左传》研究颇深,朕再问你,何为君父之命不校?”
杨士奇暗道不好,这句话出自《左传:僖公五年》,当时重耳因为得罪了僖公决定逃跑,有人拉住他说既然有误会和大王说清楚得到谅解就好了,为什么要逃跑,重耳说:君父之命不校。意思是说,我忠于我的王,他虽然错了,但是他的命令我不敢违抗,还是逃跑吧!
于是后世很多忠君为国文人都很喜欢这句话,来表现自己的风骨。
朱祁镇的意思很明显,你们不是天天满口忠君为国嘛,你们不是天天把圣人之言挂在嘴上吗,既然古人之言是治国大道,那朕即使错了,也无可厚非,要么你辞官走人,不然,你就别想着违抗我的命令。和皇帝对抗,你就是不忠不孝之徒,你有什么脸面惶惶然立于朝堂之上?
说白了一句话,不听话就滚,听话懂事的人一大堆。朕分分钟就能替换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