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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你果然是像极了你那没用的父亲!生来便是个废材!”

“别叫我阿娘!你这般资质不配做我女儿!你竟还有脸在我面前哭?滚出去!”

清乐长公主叶卢的怒火如雷霆烧灼着后宅,嬷嬷婢女们战战兢兢,首当其冲的姜娥更是灰头土脸、眼闪泪光。

这样的话,姜娥从小到大听了许多,因为母亲不喜她那身为国公世子的亲父,对她也连带着没有好脸色,总爱用尖酸刻薄的话刺她。

后来她年龄大些,叶卢稍稍收敛,不再总用恶毒的话嗟磨她,尤其是在来到姜府后,偶尔也会对她露个笑脸,哪怕极其罕见。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姜娥会对南宁侯府如此眷恋喜爱的缘故。

但是近些时日,姜恪对叶卢越发冷落,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会踏进她的院子。

姜恪曾经舞文弄墨的风流姿态也收敛起来,像是和氏璧磨掉外面的石衣,绽放出惊世光华,教人挪不开眼。

姜恪最近在朝中内外口碑大逆转,但是对叶卢却不是什么好事,他的温柔不曾半点照拂到她,求而不得的叶卢便日日消瘦憔悴。

就像现在姜娥眼中的清乐长公主,再无往日的高贵冷艳,连最爱的宝石头面也不带了,披头散发宛若癫狂,眼底一片猩红瞪着姜娥,像是在看她的仇人。

姜娥颤颤巍巍地迎上那利刃般的视线,热泪夺眶而出。

哪怕恶言听过千百遍,也没人能够习惯。

何况这些恶言是从她敬爱的母亲口中说出来。

姜娥大受打击,哆嗦着问:“阿娘,您是否,是否有想过我?若是我下毒的事被发现,该如何自处才好?陛下那里怎么交代?阿爹那里又该如何说?您想过这些吗?”

叶卢平息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冷冷露出笑:“与我何干?”

姜娥心灰意冷,跌坐在地,竟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县主……”旁边的嬷嬷心疼的看着她。

姜娥越发心寒。

她亲娘的目光,居然不如照看了她十来年的老嬷嬷来得温情。

那些虚妄的幻想寸寸碎裂,姜娥忽然明白了现实。

她渴求多年的,终究是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

意识到这点,姜娥几乎要昏厥。

看在眼里的叶卢依然没有半分怜悯,反而露出恶意的笑:

“姜娥,你也到了该婚嫁的年龄,陈国公的幺子与你年纪相仿,该是良配,你准备准备,下个月便嫁过去吧。”

姜娥对此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她根本不意外阿娘会用这种方法惩罚她。

但是旁边的嬷嬷却惊呆了,仓皇跪伏在地:

“长公主!不可啊!那陈国公幺子风流成性不说,还未成婚后院便养了数十名姬妾,据说上月刚逼得一个良家女子跳井身亡,那女子死时还怀着三个月身孕!这种人……这种人怎可当县主的夫婿!”

连没有血脉的嬷嬷都不忍心看姜娥踏进火坑,但叶卢却毫无反应。

她仿佛没有心,因为不满意女儿的行动,竟然用这种狠毒的办法惩罚她。

至于姜娥,也像是彻底认命,反抗的话语也没有一句,任凭叶卢的安排。

就在这时。

婢女不知屋内气氛,兴奋跑进来:“长公主!长公主!”

跨进门槛,婢女才发现屋内温度尴尬至冰点,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叶卢阴恻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大呼小叫什么!”

婢女噗通跪下:“是郎君,郎君来了。”

南宁侯府的郎君还能有谁?自然是南宁侯姜恪!

叶卢脸色骤变,阴冷的目光也变得有温度,迅速从塌上起身。

“快!给我更衣!珠钗呢?快来我的珠钗来!”

跌坐在地的姜娥不知道该说什么,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讽刺弧度。

屋内迅速变得乱糟糟起来,婢女嬷嬷们取衣的取衣,梳妆的梳妆。

叶卢闲暇里也注意到了姜娥,烦躁呵斥:“坐在地上做什么!”

姜娥却知道她不是在关心自己,只是担心阿爹看到不高兴。

姜娥木然爬起来,看着叶卢在最短时间内焕然一新。

散乱头发梳起,簪上珠钗,披上华服。

又是那个高贵冷艳的清乐长公主。

叶卢还不满地抚着鬓角:“时间太短了……”

来不及说什么,姜恪就已经来到屋外,抬脚迈过门槛。

他目光略过垂首站在一侧的姜娥,面容平静,却隐隐散发寒气。

叶卢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了他了,顿时痴迷地望着他俊美的面容。

姜恪当初能靠皮囊被他堂堂长公主看上,就足以见得长相出众。

但是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张皮囊多了风骨,愈发迷人深邃。

难怪叶卢对他步步深陷、不可自拔。

“姜恪……”

被冷落数月,叶卢再无往日矜持,不由自主往他靠近。

姜恪却往后退了半步,那划清界限的姿态,让叶卢脸色骤变。

“今日来,我是告诉你一句话。”姜恪冷冷道,“北山那位,你最好敬着,要是手伸得太长,那我姜府也容不下尊贵的长公主。”

说完,姜恪半刻也不愿意停留,拂袖离去。

叶卢不敢想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番话。

姜恪前脚刚离去,她后脚便砸了目光里的所有瓷器。

“姜恪!姜恪!你怎可这么对我!你竟然要与我和离!不过是区区一个野种!”

她刺耳的尖叫在姜娥耳边回荡,推着她的灵魂不断飘荡、飘荡。

她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被发现了;

阿爹那句话兴许也是对她说的;

阿爹对她失望了;

她没有家了……

眼神空洞的姜娥和疯癫发怒的叶卢,母女俩形成的鲜明对比,不过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小部分,在这大云不过沧海一粟。

而属于其他人的愤怒绝望,则来自于更贴切要命的东西——生存。

入春后,大云依然未曾落雨。

眼看春耕在即,干涸土地无法耕种的问题,让景元帝终于重视起来。

他意识到,若是农时被耽搁,关乎到的可能是万万百姓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