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极其顺溜,跟提前背了台词一样,没有半点磕巴,整个过程十分丝滑,听得谢林心里升起了袭警的冲动。
谢林默念两句:袭警犯法……
他轻轻将泡好的茶汤推到黎元面前:“说了这么久,渴了吧?来,尝尝。”
翻译过来就是:你可以给老子闭嘴了。
瓷白的杯子盛着浅绿色的茶汤,泡开的茶叶缓缓旋着沉底,袅袅地冒着热气,看着就很有食欲。
黎元很给面子地坐下喝茶,跟喝酒似的牛饮,还假模假样地赞一句:“好茶!”
谢林默默续杯,有些无奈:“喝茶是要细品的。”
黎元扫了一眼被自己扔在茶几上的扫描仪,道:“这里可以谈正事吗?”
谢林浅啄一口茶汤,从茶几的抽屉下拿出一个眼镜盒,道:“‘耳朵’在眼镜腿里,我来的第一天就给清出来了。”
黎元接过盒子,掰开眼镜腿,果然见到了一枚微型监听器,不过已经没有电了。
他将东西复原,问:“还留着干嘛?”
谢林笑了笑:“收藏啊。”他明明在笑,却无端让人生出几分冷意。
“漂亮!”黎元冲他竖起大拇指,“送我呗?”
谢林:“能说不吗?”
黎元:“不能哦~亲。”
那一副淘宝客服即视感,放在黎元的身上,怎么说呢?就俩字儿——恶寒。
谢林嫌弃地把头偏开:“所以你不是在说废话吗。”
黎元:“我这叫懂礼貌。”
好嘛,您算是把“礼貌”给玩明白了,谢林挥了挥手:“拿走拿走。”
黎元:“好嘞!”说完,他连眼镜带盒全给揣兜里了,真是一点也不见外。
谢林瞥了一眼,没打算计较,漫不经心地说:“不是要说正事吗?现在开始吧。”
黎元稍稍坐直了身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没头没尾的:“我们被算计了。”
谢林奇怪地歪了歪头,说:“这不是我们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吗?”
黎元:“不是林宣的算计,而是这次,小区里那个流浪汉的死亡,连我带你,全都算计进去了。”
谢林面色十分平静:“你错了,只有你,没有我。”
黎元:“为什么这么肯定?”
谢林:“很简单,这背后有一只推手,它想把黎队你套牢在‘玫瑰花流血事件’里。而我,从一开始就身在其中,今天这个死者针对的是谁,想必已经很清楚了。”
黎元喝了一口茶,道:“讲真的,今天的你,直白地让我有些……意外?”
谢林笑了笑:“因为,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黎元心尖一颤,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作出友好的假象,但还是被触动了。
他说:“荣幸之至。”
谢林不置可否:“能说说你觉得自己被算计什么了吗?”
黎元将自己带的包子推到谢林面前:“随便挑,我们边吃边聊。”
谢林点头,随意拣了两个豆沙包,一边吃一边等待。
“首先,‘二二七’是被下了封口令的案件,这毋庸置疑,但是却在这个时候爆发,这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其次,就是现在我们小区外的那个流浪汉,他可不简单,实名举报我贩毒呢,还举报到市局,真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天真。”
“这一次,你在小区,我也在小区,你说巧不巧?”
“如果说林宣把你和我绑在一起,是为了保护,那别人呢?要知道,当巧合多了,那就不是巧合,而是蓄谋已久了。”
谢林本来还挺淡定的,但当听到贩毒这几个字眼时,愣了愣,等到黎元说完才开口:“你说死者生前举报你贩毒?”
黎元:“有什么问题吗?”
谢林将视线转向阳台:“那他的死因就不会单纯了。”
黎元:“你是说……”
二人异口同声:“毒品!”
他们的话脱口得很干脆,却都变了脸色。
‘二二七’里死于毒品的是第三起案件,死者是一个医学生,女性,26岁,是唯一一个品学兼优的受害者。
而小区里躺在冰雪下面的,同样是玫瑰花的第三名死者。
医学生的玫瑰是插在左眼的。
谢林:“流浪汉的玫瑰花在什么位置?”
黎元在自己的胸前比划了一下,道:“胸口正中央,正宗红玫瑰,没有纸条。”
谢林皱了皱眉:“它引你入局的目的太明显了。”
黎元:“假设二十年前的‘二二七’背后的操盘手为A,现在这几个案子就是b针对A拙劣的模仿。至于为什么,我有一个猜测。”
“b痛恨A,想要借用‘二二七’打压A,于是弄出这一系列的事情,就是为了重查‘二二七’,而我,就是被选择的翻案人。”
谢林面无表情地鼓了鼓掌:“逻辑满分,天命之子。”
黎元:“别打岔,说正事呢。”
谢林咽下一口包子,道:“那么,b为什么痛恨A,又为什么不自己搞垮A,反而大费周章地要翻一起旧案呢?”
黎元:“简单,从‘二二七’的死者下手,他们与b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谢林若有所思说:“‘二二七’当时封档的时候,据说是因为一个卧底功勋警察自杀,所有线索断在了这里。后来老师整理的时候,发现封档的案卷中少了一起案子,但他没有声张。”
“从此,‘二二七’便只剩六起案子。”
黎元:“你是说,你的母亲,卫扶苏?”
谢林笑了笑:“看来,你已经拿到完整的案卷了。”
“不过这起案件本来就存疑,毕竟她是自杀的,很多人都不认为她自杀归属于‘二二七’流血事件。”
黎元皱了皱眉,他下意识觉得谢林的状态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
“谢林,你想说什么……”
谢林突然就笑了,像一朵开到糜烂的花,他轻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二二七’发生的第三年后,谢司宇死于一场车祸,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过河拆桥的清理门户。”
黎元面色凝重,什么样的人,会称呼自己的父亲为全名呢?
谢林:“谢司宇就是操盘手A,他天真地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最后却被他手中的刀反噬。”
赌徒生于金钱权利,同样死于金钱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