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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声“归州”说出,凌云宗的四大长老连带肖铭的神色都有些不大正常,不同于杜家主得到线索的兴奋,他们的神情反倒有种意料之内的恼怒。

“铁鹰司来报,归州与庐州边境有一处森林有激烈斗法留下的痕迹,经勘查,是黄泉真水。”肖铭黑着脸补充了自己这边的情报。

事实上,铁鹰司是查到了归州,但黄泉真水的气息是与傅言关系密切的吴钊亲自辨认出来的,两家的情报结合,肖铭足以确定目标。

“我这里只说有那里三日内发生斗法的迹象,境界与人数都对得上,结合小肖的话,那就必定是杜静秋和傅言了。”二长老薛广呼出一口浊气。

“果不其然。”云婉青的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杜让自然察觉到了这个情况,着急出声问道:

“这……连城,三位长老还有肖公子,这归州怎么了吗?”

杜让毕竟是崇州当地的大修,虽然和方连城结义,对中南不至于一无所知,但他要统领家族,对于凌云宗和中南六州的历史实在不是很了解。

云婉青示意,方连城则接过了话茬:

“中南六州明面上由凌云宗统领,实则只有云州、峦州、澜州最为稳固,剩下的阆州、衮州和归州都是二百多年前魔罗宗败退隐入暗处才接收的。”

“看似稳固,实际上魔道大多在此三州盘踞,即使凌云宗在三州确立分门聚收气运已经被天道认可,中南六州的首领两百年来一直是凌云宗。”

“但魔罗宗有合道遮掩天机,即使师尊亲自卜算也找不到他们主坛的所在,附庸魔罗的几个大魔宗又与当地不少世家藕断丝连暗行交易,实在是抓不到也打不着。”

方长老拉过这位还有些懵的大哥,以法力将中南六州的地图显示了出来:

“中南的南边三州潜伏着魔罗宗,北边三州上方又有皓月宗所在,两家交易暗中联合为的就是南北对进前后夹击!”

“若不是师尊所修的占卜之道可以在斗法中料敌先机,以一敌二尚能拖延许久,外加有肖师叔这个强援在,两家吃一家,凌云宗早就垮了。”

“如果他们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归州,那情况大概率就和北五州无关了,很明显是老对手……”

“魔罗宗。”

方连城的口气中带着生硬和厌恶,但更多的是憎恨。

“既然有线索就不多说了,各位长老与师叔,我先去归州走一趟。”此处辈分最小的肖铭转身便走,身上的火气着实不小。

不等几位大修,肖铭运转法力带着叶、罗二人与几位执事便往归州地区赶去。

其他几人正要动身,却被云婉青伸手拦住。

“师姐,肖铭一个人去不够的。”

而云长老只是眉头紧蹙的闭着眼睛,急切的摇了摇头,将近两息之后她才睁开眼睛言道:

“根据分门门长的上报,其他地界也出现了在外弟子失踪的情况,门内的执事在野外发现了他们的尸身,是魔罗宗麾下的魇魔宗手段。”

“全部都是两日内发生的事情,时间太短,各分门都没有察觉,险些被他们瞒了过去。”

“魔罗宗才刚恢复元气,他们居然敢这时候开打。”姜子川稳坐在椅子上,饶是他穷极了所有可能性,也想不出魔罗宗这时候动手的原因。

“暂且不论这些了。”云婉青作出了安排:“二师弟和三师弟去峦州防备皓月宗趁机出手,四师弟去归州帮肖铭,杜家主如果愿意的话也可同去。”

“我协调宗内的几位化神在主山随时策应,若对方合道真动了身,师尊再亲移法驾。”

几人相视点了点头,随后同时离开了议事厅。

随后,一条命令散在了凌云宗主山和分门之中。

“所有执事到执事殿汇合听候调遣,金丹及以上的弟子由法器堂发放法宝与兵刃,没有宗门命令不得出山门一步,金丹之下的弟子用连环传送阵送入主山保证安全,宗主令到时即刻执行!”

“紧急!紧急!”

两百多年前,刚刚兴起的凌云宗与老牌魔教魔罗宗在六州大战,那时的凌云宗的化神大修还仅有四位长老,各处分门的门长也仅是元婴级别,力量薄弱处于劣势,不得不把年轻弟子们送到夏州的肖家避难。

而肖定方在当时还是少主,与老家主肖峰一样都是半步合道境,肖家的势力尚未完全掌控东南五州,魔物的压力仍然不小,但二肖还是应下了这个请求。

宗门争地盘,争的不仅是灵石矿脉、洞天福地还有藏有宝物的秘境洞窟,更重要的是人——人族是有气运这种说法的,而气运这东西说不清具体有什么用,但是个人都绕不开。

那些元婴、金丹传承的小宗门祭天,老天是不会有任何回应的,但这些新入门弟子在看到云婉青代宗主齐仕方念诵青词之后,老天爷可是立刻以千丈霞光与金色祥云来回应。

这便是天道对凌云宗气运的认可。

若无两百多年前的那次大战,齐宗主没有重创秦威,逼得魔罗宗不得不放弃三州转入暗处,凌云宗不会有现如今的日益兴隆。

而魔罗宗在那次大战失了势,根基虽在但日渐衰弱,等秦威一死,便会彻底没有与凌云宗争斗的资格——这也就是为什么凌云宗没有必要主动掀起战火,而是在那次大战之后行事作风便没了之前的激进。

夺了六州的气运,魔罗宗衰败只是时间问题。

但现在不同了,或许是魔罗宗再也忍不住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灭亡,又或许是其他的原因,他们对凌云宗的弟子大规模的埋伏和暗杀,这是个宗门都不会忍。

中南六州再起战端,祸连凡人不至于,但众多的宗门与散修都免不了人心惶惶,几个世家宣布封锁祖地闭门不出,准备躲过这次战火。

有人惴惴不安,有人侃侃而谈,有人作壁上观。

……

凌云宗把矛头对准了魔罗宗,一切的证据也都指向魔罗宗,但被当做罪魁祸首的魔罗宗内的气氛则有些诡异。

“谁让魇魔宗那几个杂碎擅作主张提前动手的?!”

一声怒喝,灵力荡出了阵阵涟漪,群山之中的魔罗宗主殿之内,坐着宗主秦威的女儿,魔罗宗的圣女,化神三重大修秦芝语。

魇魔宗是魔罗宗麾下的魔门,是魔罗宗最大的附庸之一,平日里一向唯魔罗宗马首是瞻,从没有过半点二心。

魔罗宗确实计划过对凌云宗动手,但不是现在,甚至不是这几年,因为此刻的宗主秦威伤势并未完全恢复。

与皓月宗宗主彭烈的一战,其实是秦威占据了上风,极业魔功挫败了皓月正法,彭烈也受了不小的伤——可皓月宗的祖师石双武暗中出手帮助自己的徒弟,最终胜过了秦威。

石双武手段虽然隐秘,但还是没能瞒过这位魔道至尊,可这位老魔头却不得不忍耐了下来。

皓月宗与魔罗宗都想灭掉凌云宗因此联手,但皓月宗已然占据北五州,为的是扩张,魔罗宗则是被凌云宗逼到了暗处,为的是求存。

两家虽然联合,但魔罗宗无论是实力还是形势都不如皓月宗,在同盟中处于弱势的地位。

连魔宗都知道,皓月宗除了不干杀人炼血这种给自己增添业障的事情以外,这个半魔宗可是一点不比魔宗好对付,甚至于早期的皓月宗就是魔宗,只不过在坐大之后利用种种手段从黑洗成灰了而已。

各怀鬼胎,无非是互相利用。

而现如今魔罗宗的情况只能说是靠着数百年的积累暂时支撑着庞大的势力,还能够与凌云宗平分秋色,还能够维持着这中南魔教魁首的威望。

但魇魔宗的擅自行事,无疑是对魔罗宗威望的巨大挑衅,这也是为什么秦芝语这个堂堂化神大修会如此暴跳如雷。

在她身边的则是魔罗宗的左护法,秦威之下第一强者,化神六重大圆满——檀真。

“曲显龙已经把请罪的玉简送来了,言说是有人假扮他们的手段来栽赃陷害,目前有嫌疑的弟子已经伏诛,他作为宗主则教导无方愿受责罚。”檀真将人血与骨灰炼制成的糊状红汤推给了秦芝语,自己则喝着一杯清茶。

这位魔罗宗的中流砥柱,半步合道的大修士,从外表上来看却无半点魔气。

举止文雅谦逊随和,肩宽身长又五官端正,不像个纵横六州的魔修,倒像个养尊处优的王爷。

放到凌云宗,威严与云婉青不分上下,儒雅同姜子川伯仲之间,比薛广少了几分严肃,但看上去绝对比方连城要像个正道修士。

接过檀护法递来的红汤,秦芝语一口饮尽,冷笑道:

“呵呵,请罪?他请什么罪?我哪敢治他的罪?”

“圣女大人说笑,您是宗主之女,是圣宗的总令,各大魔门都听您的指挥,自然是随心所欲。”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打趣我了?”秦芝语的口气中略有几分不快;

“属下不敢。”

“凌云宗虎视眈眈,皓月宗那边又一副浑水摸鱼的样子,现在的态势我怎么可能去处决一个化神大修?真处决了,凭那些杂碎的秉性,指不定明天就跪在云婉青的面前当狗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在两百多年前,魇魔宗能活一个人都算是我心慈手软!”

发泄了几句,秦圣女又重新坐了下来,朝檀真叹道:

“檀护法,你说,这魇魔宗之事会不会有蹊跷。”

“圣女认为?”

“他暗通外部,或者是事实真如他所说,被人污蔑陷害。”

说到此处,檀真笑了笑:

“若是如此,那范围可就有些大了。”

“为何?”秦圣女不解道;

“其一皓月宗,一门双合道,几十年早已想要南扩,实力强大且不择手段。皓月宗为了削弱凌云宗,有可能让我们与凌云宗先行开战,他们再坐收渔利,一举并吞中南。故此,皓月宗有动机唆使魇魔宗或者假扮魇魔宗之人挑起战端。”

“其二肖家,肖定方越境强杀凶名在外,最恨别人动他妻儿,圣女大人的女儿刺杀了肖铭早已引得他暴怒,当时我们断臂保命,现在肖家回过神来难免要找咱们兴师问罪,污蔑魇魔宗只是手段,肖家在逼咱们露头。”

“其三皇室,皇家直控的五州和西南四州当中被中南隔断,他们一直心有不满,况且这个皇帝看起来野心不小,怕不是要借刀杀人,趁机从中南剜下一块肉。”

“其四么……”檀真停顿了一下,随后看向秦芝语,言道:

“凌云宗怕我们恢复气力后与皓月宗南北夹击,又不愿主动掀起战端,于是便自导自演!找几个弟子装作我们的人,再杀几个小修作饵。”

“凌云宗想借此把我们彻底废掉,借六州气运抗衡北部,独占中南——这也是我所认为最有可能的情况,凭云婉青的性子,她怕是早就想动手了!”

檀真的回答让秦芝语一阵头疼,烦躁道:“那你说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论实力我圣宗不输凌云宗,他们想独占中南,我们也未尝不可,更何况有皓月宗相帮,哪怕不让他们竭尽全力,能在北五州有些动作调开凌云宗的人,这也足够了,东南王常年在魔物防线来不及支援,此事有机可乘。”

“父亲的伤势并未全部恢复。”

“云婉青并不知晓,齐仕方虽有占卜之能,但他算不了道行在他之上的宗主,更何况我们准备已久而来凌云宗是仓促谋划。”

“论胜算,我六他四。”

秦芝语深以为然。

二人又详谈了片刻,虽然是详谈,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檀真这个左护法在讲,而秦圣女则在思考和打算。

不过片刻,右护法关腾敲门入内。

前文说过,这位关护法的实力只是个元婴,与檀真虽然地位相当,但实力则是天差地别,全靠娶了秦芝语这个夫人才有今天。

血傀儡刺杀一事之后,他的右护法被废,是他再三发誓苦苦哀求才恢复了职位。

他进入主殿,并不是来参与讨论,单纯是来给二人端茶倒水。

见讨论被打断,秦芝语不免有些烦躁,冷冷道:“快点,我和檀护法有要事相商。”

“是,是,夫人。”

“跟你说了多少遍,他人面前叫圣女。”

“啊是,对不住圣女大人!”

给秦芝语沏上一碗红汤,又给檀真倒上一杯茶之后,关腾这才弯腰一脸惧容的走出了主殿。

“管教不严,檀护法见笑。”秦圣女默默叹了口气。

檀真倒是随和,从容道:“关护法会体贴人。”

“会体贴有什么用,废物一个……真不知道当初我是被他哪迷住了,就与他结为夫妻,稀里糊涂生了个女儿,唉。”

“都是护法,可能力却天差地别,檀护法修为超群头脑机敏,当初追求我的要是你该多好,比他强太多了。”

“属下没那个福气。”檀真只是笑笑。

……

另一处,肖铭一行人已然到达了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