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言念也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秦长老,夏清楹体内有魔气,弟子怀疑她与魔族私相勾结。”
秦昇怀疑地看向他,蹙了蹙眉,眸光凌厉,“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作为曾经的首席大弟子,你应当深知无证杀人之害。”
如今,在秦昇心中,洛无秋没有多少信用可言。
在秦昇怀疑的目光和其他弟子若有似无的目光之下,洛无秋心内恼怒,面上却不显,陈述道:“长老一探便知。”
“你又如何得知?”秦昇问。
余光中,少女目光浅淡,看向他时含着几分戏谑,似乎早已预料到他接下来的话,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洛无秋有预感,他再也控制不了她了,不知不觉间,她那算不上顶尖的资质,如今竟已经是合体期的修为了。
好在,今日他定会解决她这个夏家最后一人。
汲汲营营十多年,益损皆有,好在,不负十年容忍。
“这是我去历练得到的一只灵兽,名为寻灵兽。寻灵兽最喜灵力浓郁的地方,最是厌恶魔气。方才弟子靠近,这寻灵兽就躁动不已。”
洛无秋将那雪白的小团子从灵兽袋中放出来,那小兽从少女的方向嘶吼了几声,整个身体都炸毛了起来。
秦昇打量了那小兽一眼,确定了洛无秋所说不假,那确实是寻灵兽。
他看向邢渊。
邢渊垂眸,下一瞬就从座椅上无视了审判台阵法到了少女面前。
阴影落下,骨节分明的大掌落于孟言念头顶,冰色灵力蔓延开来。
冰色灵力带着丝丝缕缕寒意从头顶没入四肢百骸,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紧接着,一缕黑气由灵力的方向被引了出来,随即被迅速绞杀。
“魔根深种,融于元婴,魔气难除。”
在场的弟子倒吸了一口气。
“她怎么会有魔根?”
“魔族何时出了西州魔域?”
“她竟然与魔族勾结!”
“枉杀无辜,暗算同门师姐,与魔族为伍,不能轻易放过!”
“是啊是啊!”
“严惩不贷!”
……
沈潇然心有些乱,百感交集。
她真的,变了吗?
邢渊低眸,“清楹,看着为师。”
孟言念抬头,眸光平静。
“你可知体内有魔根?”
“知道。”
她还知道,是在被001控制住的时候,被洛无秋种下的魔种。
那不要钱一样地每天去思过崖,恋爱脑一般满心满眼都是洛无秋,即便是傻子都能抓住机会动手脚。
“你为何不说?”
“为何要说?如今还有谁在意?夏家没了,我是魔是人还重要吗?”虽然她知道,她说这话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抛开此事不谈,为师只问你,你确是屠了沧澜村吗?”
“是又如何?她不是已经溯灵过了吗?我不好过,谁又想好过?”
“你当真要如此吗?”邢渊沉了沉眸光。
“师尊说笑了,人我都已经杀了,叶盈霜我也害过了,师尊难道还能弃云外天宗规与道义不顾,保下我吗?”
孟言念勾唇一笑,显得格外嚣张,倒像是有个恶毒女配的模样了,“师尊,我知你心中道义大过天,师姐在你心中亦比我重要,即便是你看重我,亦不会为了我无视云外天的宗规与心中的道义。”
她笑的风轻云淡,洛无秋心中却不高兴。
这与他设想的大相径庭。
知道自己所做的事被揭发,知道自己身具魔根,她应该恐慌、狼狈、疯魔,这些情况他都曾设想过,却没曾想过她笑得一派淡然,像是完全不害怕自己的结局一般。
洛无秋甚至觉得,可笑的竟然是自己,如跳梁小丑一般,演着她心中构建的戏。
他完全看不透她了。
邢渊深深地看了一眼她,“那便如你所愿。”
“囚于永夜塔,废去……”邢渊顿了顿,“修为。”
他看向秦昇,“秦师兄,我亲自带她去永夜塔。”
秦昇叹了口气,“去吧。”
“师尊,我要亲手废了她的修为。”叶盈霜飞身上了高台,眸光不复清冷,带着蚀骨的恨意。
灵力在掌中聚集,叶盈霜将少女的衣领摄于手中,指骨因太过用力而泛白,她对上她莹润的眸子,“我本以为你年幼,把你当孩子看,屡屡谦让于你,却不曾想你蛇蝎心肠,屠我满门!”
就因为相信拥有这样一双盈澈眸子的人会心怀赤忱与良善,她才对她一再放轻戒心,却不料她数次对自己下手,且面上一副无辜之状。
她真的是,好会演戏!
“我早该相信,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却因初见时的那缕好感,屡次对你心软。”
“夏清楹,我与你的情谊,就此了断。”
“如今,我恨不得杀了你!”
叶盈霜眸中染上点点猩红。
这可是杀亲戮族之仇啊,她怎么能不恨!
“师尊,可否将她交予我手中?”叶盈霜看向邢渊,“关于永夜塔,难解我心头之恨!”
她是善良,但绝不会宽恕杀害自己父母亲人的凶手。
孟言念垂眸,眸光淡漠,无悲无喜。
场下众人沉默地看着这对往日的师姐妹反目成仇。
“盈霜,为师来解决。”邢渊用灵力挥开叶盈霜的手。
被放开,孟言念踉跄了两下,站稳。
衣领上褶皱难平。
邢渊看向台下面色复杂的凌墨承,“墨承,带你师妹回浮云峰。”
凌墨承目光讶异,却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师尊,“是。”
“师尊!”叶盈霜眸光染上点点愤恨。
“此事听为师的。”邢渊用灵力将她推向凌墨承。
邢渊在某些时候,有着远超常人的直觉,他不想有朝一日她后悔。
叶盈霜有些看不明白他了,他这是在护她,就如往日她对自己下手,他却只是将她送进思过崖和碧霄山,而不是永夜塔。
难道二十年的师徒情分,还抵不过夏清楹不到两年的那点情义吗?
邢渊知她愤懑,但此时不是解释的时机。
他看向少女,衣袖一甩,便将少女带离了审判台。
“这……”牧云蹙了蹙眉。
避尘看了他一眼,“放心吧,邢渊做事有自己的分寸。”
永夜塔深掩重重云霭中,银白色塔身几乎与云色重叠,凡人细看之下亦看不出来。
“师尊是什么意思?护我亦或是亲手为师姐解决我?”她侧眸,声音中听不出什么其他的情绪。
永夜塔前,邢渊望进她那双如琉璃剔透的眸中,道:“清楹,或许你言不由衷,或许你行不由心,但你亲口承认造下杀孽,无证之下为师便是想护你也不成,为师不废你修为,但永夜塔你必须要进。”
孟言念绷着脸看他,无喜无悲,转身进了永夜塔。
转身的刹那,少女长睫轻轻颤动,闭了闭眼。
在踏入永夜塔的刹那,孟言念的身影消失。
邢渊眸光变化了一瞬,在塔前驻足良久,方才离开。
若这是她必须为之,那他成全。
想到那次她瞳孔中那一抹难以窥见的灰白,邢渊眸色一暗。
她此次并没有被控制。
他与盈霜出宗时,她对洛无秋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亦是十分令人不解。
邢渊很难相信,在夏家遭难之时,对隔着血海深仇的洛无秋嗔痴至极的人会是她。
爱与憎并不相等同,情与仇亦非可转化。
他曾入浮屠境,历百世而见千千万万人,弥千态而观生生世世情,炼就了万事不表于情而藏于心的心境,那些故作的欢喜、虚假的情爱与刻意的不善,都太过浅显疏漏,他一览无余。
至于洛无秋,他不是不知道他的伪善,但他不揭不语,任他登上琼台,待他坠落高楼。
就当作是,给他那未经多少挫折的二徒儿与他那数千年了都未能识得人心的傻师兄一次深刻教训罢了。
只不过,夏不厌因少女而将洛无秋的面具于众人面前撕下,他洛无秋提前坠落高台。
他倒是没料到,洛无秋身上的秘密似乎太多了,手段层出不穷,能将夏家搅的天翻地覆,亦能让他的二徒儿深陷情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