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下,古如沉道:“哥哥,我答应你去荆州了。”
祁不折猛地一怔。
古如沉把他拉着面对自己,少年轻声道:“皇上哥哥,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怎么办啊?”
祁不折掀开眸子,面露复杂,愧疚道:“如沉,朕是一国之君,朕……”
看他这样,古如沉反而笑了,笑声清朗,笑容明亮,干净好听的声音打断了祁不折的话:“那这样如何,哥哥,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一个吻我甘愿为你赴死。”
祁不折只觉得眼眶一酸,喉咙一涩,眼泪竟然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古如沉再怎么也只是个少年。
短短的相处,何至于让他交付这样大的代价。
祁不折心里有愧。
“你哭什么呀?”古如沉却被吓到了,见皇上哥哥掉眼泪,有点手足无措,又连忙解释:“我,我只是打个比方,逗你玩儿的,我不会死的,我怎么可能会死,我喜欢你啊,我肯定会回来见你的。”
手指笨拙的给祁不折擦眼泪。
赤子之心最可贵。
祁不折拨开他的手,突然捧着他的脸,踮脚,轻轻的吻上他的唇,“如沉,若你平安归来,朕后宫之主便赐给你。”
古如沉浑身一震,有点傻眼了,他其实知道哥哥身边不止有一个霍寻勿,还有那个该死的阉人,但,但皇上哥哥愿意把后位给他吗?
古如沉有点晕乎乎的,“真,真的吗?哥哥。”
祁不折点头。
古如沉高兴得一把抱住他,“我嫁,我嫁给你,你等我,我一定为你解决荆州疫情。”
他比祁不折高,低头亲祁不折香软的脸蛋,“我不笨,我也要为你守这江山。”
不管哥哥身边有多少人,他就是喜欢小皇帝的啊!
祁不折眼泪夺眶而出。
若说霍寻勿和萧琅玉真的喜欢祁不折,却也掺和利益和捆绑。
但唯有古如沉不计代价,不求回报,因为一点微末的承诺便恨不得为祁不折出生入死。
这也不过是个刚到娶亲没多久的少年啊。
“如沉,朕等你回来,”祁不折将一块金牌放入他手中,哑声道:“见金牌如见朕,你心性单纯,朕不放心,会让锦衣卫指挥使与胡太医等人跟你一道过去,如沉,平时你要乖乖听指挥使的话,关键时刻便可以自己做主。”
祁不折嘱咐道:“若是有危险,你就跑,就躲,知道吗?”
古如沉点头。
离京之日定在后日。
实际上古如沉早在祁不折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便已经答应了他,当时没说,是因为不想现在就和祁不折分开。
这天下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但看着皇上哥哥每日心力交瘁,甚至头上还多了几丝银发,古如沉抿了抿唇。
直到那日,祁不折接到统计出来的死亡人数,面无表情的落了泪,古如沉便不再犹豫。
他医术和蛊术确实不凡,但到底也是凡体肉身,加上人心不古,世道寒凉,此去危险重重。
祁不折派了不少人保护他们。
胡太医医者仁心,也爱护古如沉这孩子。
他们是秘密离开的。
那日,马车里,一身常服的祁不折送了古如沉。
古如沉特别高兴,抱着他蹭了好久好久,最后在祁不折嘴巴上狠狠砸吧了一下。
还想继续的时候,被祁不折推开了,尴尬道:“你还小。”
古如沉都要气哭了,“我不小,我这个年纪别人家的小孩都会嗷嗷叫了。”
祁不折:“……反正怎么着也得跟朕现在一般大,我们现在是早、恋,不可以,朕等你凯旋归来,到时候……”祁不折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但作为年长的那个,还是见过世面的板着脸,威严的说:“那到时候朕随你的便。”
古如沉勉强高兴了一点。
要下马车的时候,古如沉抱住他的腰,“哥哥,我会很想很想你的,你也很想很想我好不好。”
祁不折摸了摸他的头,“嗯”了一声。
古如沉信誓旦旦的道:“哥哥,你放心,我会为你治好那些百姓,以后不让你哭。”
少年一脸坚定。
祁不折觉得眼眶又热了,手掌抚上他的脸,“如沉,朕和百姓谢谢你。”
古如沉低头,吻上小皇帝的眼,“哥哥,你别哭,你的眼永远那么澄澈明亮,像有光一样,我特别喜欢,但是你一哭,我心里就,就特别难受,好像喉咙都梗住了一样。”
祁不折蓦然抬手,袖子捂住了自己的眼,肩膀在细细的发抖。
哑声道:“平安归来,平安归来。”
……
在望门关送走了他们,祁不折立在寒风中,他披着一件厚实的披风,披风在风里猎猎响动。
后面一批人马护着他。
突然一个身着绛红色锦袍的男子从他身后走来,脚步轻盈。
祁不折下意识回头,“掌印。”
听出了这人时常悄无声息的脚步声。
萧琅玉瞧着小皇帝红通通的眼,冷嗤一声,阴阳怪气的道:“你赏他官职,赏他权势,内疚什么?”
祁不折瞪他,“你懂什么,他还那么小……”
萧琅玉不以为然的打断:“咱家那么大的时候,已经进入了东厂,当了理刑百户,什么伤没经历过,便是死了也熬着活了过来。”
祁不折:“……”
萧琅玉冷眼看他,“陛下和此人不过相处那么点时日,便产生了诸多情感,对他真心实意,咱家是个下贱的阉人,你是顺咱家的意,但怕是心里恶心得不行,哼。”
风大,他的侍卫们离得远,自然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祁不折还是被萧琅玉无厘头的怒火搞得一头雾水。
沉下脸,“你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就是,朕没有闲心猜你的心思。”
萧琅玉下颌紧绷,一言不发,只狠狠的瞪着他。
若是有个人在一旁,定然受不了,这萧琅玉可不就是吃醋嘛!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还不知道祁不折和古如沉私下“情定终生”,连后位都许配了出去,不然肯定要提刀追出去,砍了那小崽子的。
祁不折转身要走,被萧琅玉一把扣住手腕。
祁不折吓了一大跳,低声呵斥:“还在外面。”
萧琅玉不以为然,冷声说:“陛下,你对那人心生怜惜,对咱家从来不曾真心待过,陛下啊陛下,我是曾弃主投荣,但从未做过伤害你的事,可你就不能怜惜怜惜我吗?”
他看向祁不折的眼神那么卑微和期盼,带着他从未放下过的自尊和骄傲。
萧琅玉从未想过用乞怜求得皇上的疼爱,但是刚才走过来时,看着祁不折的脸庞滚落一滴泪,他突然觉得好气愤。
不公,你对我不公。
寒风在呼呼的刮,两人的发被吹乱,打在脸上。
祁不折的小脸有些怔愣。
萧琅玉蓦然松开了他的手。
转身先一步离开这里,下了亭台,吩咐众人保护好皇上。
翻身上马,带着他的人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