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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初七动作很快,又有傅应承的帮助,徐钟还没来得及换上宗主衣袍,就被他拦截在胤宁殿,像是看见了什么恶鬼,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此前外界多有流言蜚语,无非就是三花庭新任宗主把旧少主赶出家门的事,一时间销声匿迹,而对于徐钟的下落,竟也查无此人。

由此可见,乔平君的能力确实可怕。

所以其中诸多细节,比如南初七是怎么杀回三花庭的,关了门后又是怎么做的,再没有人知道了。

徐钟强弩之末,他还以为少主会光明正大地争一把,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给他下毒药,那他千防百防是为了什么?!

南初七本人则表示:“你管我阴招明招呢,我就算在这里绊你一脚都是我的本事。”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下降头,这点南初七做得很好。

他上前半膝跪坐,拎起徐钟的衣领,透过对方的眼睛还能看见自己的身影,缓缓道:“我给你四个选择,要么退位,要么囚禁,要么我杀,要么自尽。可以四选一——”

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当然高高在上,笑得嚣张,最后又加了句:“也可以多选。”

徐钟挣扎着,想从台阶上起来,终究是徒劳无功,只能死死瞪着他不放。明明自己比南初七更有资格,呕心沥血十几年,凭什么要把宗门拱手让人,他不是乐修,甚至都不姓徐!

都怪徐天珩,是他非要寻南初七回来,就让他死在外面不行吗?

徐钟这是为了传承家业,他有什么错?只有徐天珩情深义重,不顾徐氏式微,就光惦记着他妹妹和外甥了。

但凡徐天珩选他女儿徐钟都不会说什么,可偏偏,看着眼前人酷似徐天珩的脸,徐钟没想到扳倒自己的居然是一个死了很久的宗门叛徒。

外甥像舅这句话没有错,但要是放在某件丑闻里,这就很值得深思了。

“徐家祁字辈,还上了族谱,他真是喜爱你。”徐钟颓废地垂下脑袋,点点红血砸在胸前,每一句话都在燃烧生命,不过能够恶心一回南初七,倒也值了。

“祁安啊,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在宛城长大?”

徐天珩有个亲妹妹,叫做徐天姒,她是三花庭最后一位正统乐师,世间乐器样样精通,最擅萧笛与琵琶。可她不收徒不传教,反而在几年后卷了所有珍藏乐谱离家出走。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当了一回宗门叛徒,徐天珩更是什么都不说,竟还替她掩盖,对她儿子视如己出。所以徐钟不是恨南初七,他只是有点不甘心为什么会是她的儿子而已。

“我告诉你,你母亲要情人不要你,害你两岁险些丧命,若不是徐天珩爱屋及乌,你根本不能活着回来。”徐钟说得极慢,毒药复发牵扯着灵脉,呼吸越来越急促,同时也麻痹了。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一个叛徒,徐天珩到底在挂念什么。

“同胞之情,他看得太重,可也是他亲妹妹背叛了他!而你,你就不该存在!”

徐钟展开双臂,就像濒死的鹤一样。

确实像鹤。毒药让他颈项僵硬,好似被扒了筋,头与脚都要抽在一起。

这种痛苦,徐天珩也经历了。

他大笑不已,报应降临在他身上,南初七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

舅舅怎么可能会病死呢。

徐钟在杀死他唯一的亲人时,就该要想过今天。

南初七重新站起来,尘埃落定,但细想徐钟说过的话,却是让他久久无法平静,终于又扑倒上前,把这些年这些天所有的不公都发泄出来,证明他就是被这个世界逼疯的。

“你说得对,我的命不好,所有人都可以弃我、舍我。我一出生便被判定不祥之兆,旁人避而远之。我三岁困于雪地,后来险些死于楚霄刀下,在锦华峰受尽折磨,且八岁再次被人丢弃。我十一岁归家,从未奢望过父慈母爱,舅舅教我护我,也不过维持了短短六年,就因为你毁了它。现今我敬重的长辈把我丢在船上自生自灭,你很有可能确实看不到我了。如果这就是命——”

南初七点点头,眼眶已经微红,觉得胸中有股气一直压着,但又说不清到底是为何。他没办法说一句“算了”或者“都过去了”,他才不要忘记,更不会释怀。

“我不信命,我的命我自己说了算。”

南初七松了手,徐钟的身子重重歪倒在台阶上,彻底为这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

他从胤宁殿走出,竟觉得阳光从没像今天这般明媚过,而且,他天天都可以看到。

陆子陵和许文竹被放了出来,许文竹拉着他看来看去,一时感触颇多,知道彼此都难,能够没事才是万幸。

“对了,你们知道我带谁回来了吗?”

“谁?”

于是南初七出门一趟捡到野生大佬的事瞒不住了,惊得两人下巴齐齐掉在地上。

“薪资怎么样?”

“好说好说,包吃包住,做一休三行不?”

“太客气了!我还没当过长老呢。”

宫绿苍蝇搓手,说她几百年没出过山,这三花庭她真是来对了。

“那你呢?”南初七又扭头拄了拄胡不归,“这里很好,你就留下吧。”

胡不归确实不屑与仙家挂钩,但是盛情难却,而且南初七这个朋友很对他胃口,那他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南初七终于能够说出那句:“你们的到来,让玉雪城蓬荜生辉!”

众人便都笑,许文竹更是说,要把这个画下来,挂在城门口天天看!

只是可惜胡羊依旧选择继续前行,之前的事对他打击不小,他说他老了,想去外面散散心,要不然就找块地种种田。

大家送他离开时,其实南初七想了很多告别的话,保重啊安好啊都被其他人抢了,到最后他竟没什么能说的了。

所以——

“与君共勉。”

胡羊一愣,随即又笑:“各自努力。”

好似一切都回到正轨,所谓新年新气象,也就是从这时候起,三花庭的门徽正式改成了地涌金莲。

“子持年华,这名字真好。”

许文竹正仰头看着高争挂上新门徽,又低头看看自己和南初七的宗服,原本白搭绿是很清新脱俗的,现在换成金边,也相当不错。

“草,显得咱们更有钱了。”

胡不归叼着野草走过来,也瞄了一眼新门徽,“老大,后山的野草都快有我人高了,什么时候翻新一遍?”

南初七应得很快:“现在吧,我现在就有时间。”

许文竹也来劲,冲高争喊:“争哥!挂完牌匾记得去帮忙!”

“得嘞!”

玉雪城就是他们的家,在这里永远都不会抛弃谁,南初七很喜欢,但日子也不是一直平静。

船上那个说会再见面的人,居然真的见到了。

南初七赫然发现,这个人还是他远在雁城的邻居。

即便萧之悌和上次见面长得不一样,但南初七还是认出来了,并确信就是他。

这能不有仇吗?

修真界为此津津乐道,三花庭和仙客门好像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