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清推开窗户,街上的灯笼已经全部点亮,因着南北方的差异,这里不久前才过完六月初一的小年,金阙阁和归云宗两家周边的地方把这个称为“新麦节”,其实还是很热闹的。
“笑城被哭笑林一分为二,左是大笑城,右是不笑城。”南初七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他吃饱了杂烩菜就想躺会,看着算命先生给的委托令说:“我们就在不笑城。”
难怪死气沉沉的,原来都是不笑子啊。
这项委托不知道是什么难度,有点一言难尽。他们必须穿过哭笑林才能去大笑城,搞清楚那边的人为什么会笑,意料之中的,好多金阙阁弟子都选了这个。
南初七翻过身子,他开始好奇昆仑虚弟子挑的任务,最难又能难到哪里去,能有逗少主开心难吗?
昆仑虚弟子自己都不一定会笑呢。
想到这个了,南初七忽然直起身子,“哥哥,我觉得我们得报名。”
虽然都是同一件事,但主动和被动可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那算命先生也是真的敢,直接撞枪口上来了,南初七差点没把人打破产。
姜云清从窗外收回目光,明白了他的意思。地图上的线索与笑有关,如果大笑城不是,那多半就是关于那位少主的任务了。
到目前为止,只有无弦弓的收复过程及其坎坷,他们觉得再难也不会像鬼街一样九死一生,何况只是逗一个人笑而已。
但无论是哪项任务,都要等明天再去做,南初七不急,姜云清也不急。
所以还是云游江湖的意思,寻找神明信物只是顺路,秉承着一个走到哪里玩到哪里的心态,不给自己找罪受。
“没准还能在这里碰上夏长缨呢,他可讲义气了,我不信他不和我们分享线索。”
冀州离笑城又不远,夏长缨连蜀郡都肯去,没道理不来近的。
姜云清已经坐到床边准备脱鞋袜了,听到这句话,又联想起南初七写错名字的事,便无心地问:“付清乐会来吗?”
真要算起来,琅琊离这里也不远啊,而且他还莫名其妙接到了任务呢,凭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说不定会追杀到笑城。
南初七:“?”
背后靠着的软垫突然就不软了,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姜云清,唇线也抿得很直,严肃道:“不许提别人。”
姜云清耿直回道:“你先提的。”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姜云清让他过去一点,别一个人占了大半张床。
南初七果真往里面滚了两圈,但语气十分坚定:“哥哥,我占有欲很强。”
姜云清看着他躺过的痕迹,点点头,“看出来了。”
占有欲这么强,睡觉连被子都抢。
南初七把他脱下来的外套叠在一边,“我提的人和哥哥提的人不一样,付清乐人品不好。”
姜云清还是很耿直:“他不是修真界品貌第一吗?”
单论样貌,付清乐确实众望所归,但这个品德嘛,指不定是拿钱砸出来的。
南初七的不满就在这里啊,真他妈后悔写付清乐的名字了,居然能让姜云清记到现在。
“我这么说吧,付清乐和我的某些观点完全一致。”
姜云清不解地看向他,“你也人品不好?”
“......不是。”南初七一时词穷,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说得多了,好像也没到那种程度。
“我总共就见过人三次,而且他戴着斗笠,长什么样我都忘记了。”
姜云清这是实话,本来就话少,所以更不会撒谎,能想到什么含义,他便直说。虽然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有语气概念,总是略显得生硬,但他也在行动上弥补了这个不足。
“南初七,你比较好看。”姜云清弯下身子在他脸上落了一吻,很快就被人裹着进被窝了。
一夜无眠。
姜云清一直都觉得南初七学会了这个世上最恶毒的声音,他不到卯时就起床,比昆仑虚的作息还要规律,客栈也才刚刚开门。
他洗漱完,在走廊上逛了一圈,回来跟姜云清说昆仑虚弟子已经动身了,这不得赶紧做任务。
“太早了。”姜云清看着顶格发呆,耳边听不到一点鸡鸣的声音,天也没有完全亮。
南初七找店家借来火炉,忙着烘热放了一夜的外套,虽然有灵力护体,但刚上身还是会冷,笑城的客栈不像玉雪城那样暖和,他上点心,照顾姜云清比自己还要周到。
跟着他出行,什么事都不用自己操心。
姜云清罕见地拖延,一半是因为现在太早,一半是因为外面太冷。
干脆多赖一下床,只要南初七不催,那他就不动。
这时候的北方地区应该是温热的,好像只有笑城格外寒冷,那股阴气全聚集在一处,光进不出,难怪笑城人不活跃。
不是风水的原因,笑城天时地利俱全,唯独人不和。
想来金阙阁弟子已经算过卦,南初七打算待会再找个眼熟的问问,衣服烘热后,他仔细给姜云清穿上,边系腰带边问想吃什么。
姜云清不想说话,南初七的身子被火炉烤了一通,感觉比衣服还要暖和,贴上去更加不想动了。
这边刚打理好,南初七又去隔壁敲响明芃的房门,趁着还有时间,姜云清立马和衣躺了下来,不带一点犹豫的。
早起,早起很难。
明芃也从没起过这么早,应是应得好好的,她说“马上就起”“在穿衣服了”,但她和师父一模一样,只要南初七忙着喊姜云清,那她就抓紧时间继续睡。
回答声此起彼伏,却没一个真正起来的。南初七站在两间房中间,看看盖上脑袋的姜云清,再看看呼呼大睡的明芃,忽然有种为全家操碎了心的感觉。
他摸着下巴沉思,但并不觉得是自己起得太早了。
这么优秀的作息怎么不学起来呢?
三花庭和金阙阁的关系向来友好,因为程千帆正是九藏真人最后一位关门弟子,真要算起来,他可能还是裴宗主的师弟,付清乐都得尊他一声师叔。
自然,金阙阁弟子也都认识南初七,见他站在这里摆着面壁思过的姿态,虽然不解,但经过时还是向他行了礼。
只是南初七从不回应,依旧盯着中间的木墙看。
“这是...定身术?”
“我看不像。”
“宗主说了,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就要靠算卦。”
一弟子果真从袖里掏出卦象,兴致勃勃地正欲来一卦,另一位弟子及时拦下,“呃,我觉得南宗主可能只是在发呆。”
约莫隔了半天,南初七若有所思后终于思有所成,贴心地关上了明芃的房门。
他回过头来,好像终于发现了金阙阁弟子,刚才还嘻嘻哈哈的少年们立马站直,又齐齐喊了一声南宗主。
去大笑城的委托确实有很多金阙阁弟子接了,按理说,同一座城不应该有这般互异的差别,只是一片哭笑林而已,怎会划分得如此利落呢?
“八卦?”南初七从他们口中打听到一点,笑城布局竟是八卦阵?
“是,地相上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有先天形成,也有后天原因,是指这里的人来回走动,无论是大笑城还是不笑城,都有对方的痕迹,因此为八卦中的相克相生。
金阙阁弟子惯喜欢和别人说起青乌术,从风的元气到水的流动,南初七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只记得他们说这里是片风水宝地,已经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要知道,九大宗门有三家都在笑城周边,往西也有一座天道宫,虽然无法和前者媲美,但也不能忽视。
值得一提的是,那往西的正是云中,如今的天道宫借着云中花氏的名号在修真界混得风生水起,没准天道宫宗主真是花无雁的后辈,青云社自然要给他几分颜面。
南初七忽然想起这位花前辈,觉得很唏嘘。
她是青云社的开创者,在当年百家崩溃之际,是她和谢长期联手给了楚霄致命一击,大家都说她就是谢长期的心上人,所以谢长期至今未娶,真是痴情。
那她是怎么死的呢?
没人敢多提,谢长期也绝不允许,这已经是修真界人所共知的秘密。
可能花无雁自己都不会想到,杀死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昔日最好的朋友。
她死在了姜听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