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李知秋下山时看到姜听云还在等着,便朝他招手。
“我师父呢?”姜听云左右没看到温从云的身影,以为她还在和灵芝长老说话。
除了温从云,李知秋就是他最熟悉的长老了。以前在逍遥山的时候就对自己挺好的,所以他一招手,姜听云便乖乖地走过去。
李知秋摸了摸他的脑袋,“几个月不见,你是不是长高了?”
姜听云自己没那个感觉,但是李知秋有段时间没看到他,说长高那应该也有一点吧。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李知秋的眼睛好像有些湿润,“我记得你要过生辰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姜听云低头认真想了想,“谢谢灵慈师父好意,我最想要的,是不想让师父们失望。”
“挺好的。”李知秋拍着他的肩膀,没想到这孩子长得这么快,好多话都说不出口,最后化为一句:“听云啊,你跟着我回逍遥山吧。”
“为什么?”姜听云抬起头,看着李知秋温润如玉的侧脸,有点不解。
这样突然,不和温从云商量一下吗?
“我师父......”
“马上就要进入剑冢了,你师父还要管成澜那些人,忙得很,不如跟着我。”
姜听云又垂下脑袋,似乎是在思考。
“这是师父的意思吗?”
他信任温从云,也会听她的话的。
“是。是你师父的意思。”
其实是温从云不要他了,这句话李知秋没必要说。
可能姜听云也懂得,他只是点点头,跟着李知秋回去。
对他而言,沉默早已不是一种情绪,而是他觉得,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不说话总比说错话要好。
记得第一任师父就是这样走的,所以温从云不要他了,他没有再过问一句。
只是转身后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他用手背捂着嘴,低声抽泣着。
姜听云总以为自己能再次看到朋友会很高兴,可是当他走上逍遥山,途经那一片枯萎的莲池时,他突然又不是那么高兴了。
是啊,眼下天气愈来愈冷,现在早已不是荷花开放的季节了。
李知秋见他情绪不是很高,便安慰他:“等来年莲池长满,你再和若华一起去玩吧。”
“莲蓬可以再生,那半途弄丢了的人呢,还会再回来吗?”
李知秋沉默了一会,他说:“会的,那些曾经失去的人和东西,总有一天会以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回到身边,就比如你,若华很想你的。”
姜听云回头,正好看到沈年抱着一床被褥站在走廊里,憨憨地笑着:“就是说啊,你可别想跑了,今晚去我房里睡!”
“好。”
温从云曾说过冀州的第一场雪就是弟子们前往剑冢的日子,但冀州落雪是毫无征兆的,过了一段时间后,也许昨天还可怜巴巴地飘了几片雪花,一到夜里就如柳絮纷飞,好像要把这一年的劲全给使出来似的,完全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仅一夜之间,大雪下遍昆仑七山,早晨推窗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感觉世界都开阔了许多,心情也因此明朗起来了。
好不容易等雪停了,姜莛颜就和沈年在院里堆雪人,看到姜听云探头出来,便笑着招呼:“晚晚起来了正好,下雪了!”
姜听云很少见过这么大的雪,还在愣神中。这时姜莛颜突然搓起一大坨雪砸在沈年头上,沈年哪里肯认输,手里捏着雪球,指着她说:“好哇,师姐敢偷袭我,你别跑!”
刚刚洗漱完的李知秋正准备出来欣赏雪景,看见他们在廊上疯狂打雪仗,只听啪叽一声,李知秋微微偏头,躲过了。
“师尊早啊!”沈年拿着一坨雪,向人匆匆行了一礼,姜莛颜连忙躲在李知秋的身后,叫他怎么都打不着。
“你们两个别着凉了。”李知秋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沈年把姜莛颜揪出来,一坨雪糊在她脸上,然后再尖叫着跑开,于是院子里满是他们的欢声笑语。
姜莛颜的鼻尖冻得通红,可是她玩得很疯,根本没觉着冷,“沈若华,看招!”
他们俩还在闹,李知秋进房取了件鹅毛斗篷,给一旁的姜听云披上。软软的帽檐耷拉下来,差不多遮住了眼睛,只是若隐若现间,少年的脸清洁如九秋之菊,如果笑起来就更加好看了。
沈年停下和姜莛颜打闹,他在一旁巴巴地看着,不高兴地说:“师尊你偏心。”
李知秋为姜听云系好带子,笑道:“哪里的事,我待会再给你取件就是了,只是你这位师哥要过生辰了,我当然得意思意思。”
姜听云的生辰在正月廿七,其实还早得很,但是李知秋本来就打算送他这个,正好碰上下雪,干脆提前给他祝贺了,等生辰日再补一个就是。
待另外两人都穿好斗篷,前后拥着李知秋下山,隔了好远还能听见他们爽朗的笑声。
李知秋带着三人下了山,除灵忍外,诸山长老早已陪同弟子在校场上等候着。昆仑虚形态各异的龙纹宗服与这雪景融为一体,到底是景清人更清,每个人都精神抖擞的,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剑冢选择属于自己的灵器。
像这般重要的场面,弟子们的家长也需到场,在昆仑虚学习的一年,宗主们想来看看自己的得意弟子究竟如何,也算是昆仑虚能够在百家前展示仙门之首的资本。
几位长老在了望台上谈论,哪位弟子最有可能得到十大法器之一,意外发现对方和自己的想法一样,免不了要争一番。
“拿到十大法器又不证明一定能赢得门派大比,真不知道你们在争什么。”白菱幽幽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确实证明不了擂台赛的输赢,只是听得太多,好像其他几山真能拿到法器似的,可能连一般的武器都拿不出来。白菱翻了个白眼,别到时候打脸就行。
温从云抬眸,见大家都没有理会白菱的酸话,换个话题继续谈论座下的弟子,她只是笑笑。
百药山有谁拿得出手,总归要比那些实战性弟子仁慈一些。
当然,这个“仁慈”,可没包括白菱。
温从云和白菱一样,都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话说回来,今年子吟山的弟子很有希望吧?”
直到夏侯离的一句话,所有人都向温从云看来。
就连凌君闻也把视线落在她身上,反正自己的儿子不抱有希望,只能看侄子谢长期了。他问:“怪我平时总不在门派,没仔细了解过各山情况。灵韵,你说说子吟山有哪些新秀,若是可以在将来的仙剑大会上也取得成绩,便能收为昆仑虚门客了。”
夏侯离抢先道:“我看花无雁就可以,这一届的仙剑大会刚好也轮到天虹宫主持。”
凌君闻点头,“略有耳闻,性子张扬,不过能力确实不错。”
温从云端茶抿了一口,等夏侯离说完子吟山的弟子后,她才缓缓出声:“我最看好苏成澜。”
夏侯离奇道:“那小子不是天天惹你生气吗?都没见你怎么上过心,上次雁城一行都被你......”
打成那副鬼样。
温从云朝他隔空一敬,“今年以世家子弟为重,内门弟子确实有所疏忽,只是成澜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他能力如何,我最清楚。”
不给夏侯离说话的机会,她又反问:“莫不是你觉得我有私心,故意锋芒不外露么?”
“呃,倒也不是……”夏侯离有点尴尬,索性展开扇子,闭嘴了。
久久不说话的李知秋开口了:“我也看好苏成澜。”
温从云哦一声,“怎么,沈若华不讨喜,这么惦记子吟山的人?”
李知秋:“…...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