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们终于要回昆仑虚了。
将来他要去剑冢选取属于自己的灵器,这本就靠缘分,是主人和武器同时选择对方,而且每位弟子一辈子只能进一次剑冢,如果有谁空手而归,不仅可惜,更重要的是颜面。
所以沈年就很担心自己拿不到好的灵器,每日待在藏书阁的日子更多了。
姜听云本该和沈年一块恶补的,但是他没想到,当初让他去逍遥山的灵韵长老,突然提出要教他。
这是怎么回事?
稀里糊涂地被叫到子吟山后,温从云正坐在石凳上吃饭。姜听云见长老没有指示,也就不敢乱动。
记得刚进昆仑虚时,戚景明就说过温从云一代宗师,他的表字也因这位前辈而起,他很早以前就想拜入温从云的门下。
但事与愿违,经历了这么多后,姜听云的心境有所改变。
现在他不敢拜师了。
是初见时就被拒绝,是身体上的残缺,也是他比不过姐姐的无奈。
小院里一时很安静,温从云斜视了他一眼,“你今日的书已经看完了?”
姜听云乖巧应下:“弟子都看完了。”
温从云轻飘飘哦了一声,“你喜欢看书,这个我知道。”
姜听云只是温顺地垂眸。
“气沉丹田会吧?”
温从云是气修,这东西说难其实也不难,气运是世间最基础的东西,御剑需要气,召剑也需要气,气沉丹田对姜听云来说肯定不陌生。
但是,恐怕还只能停在这里,不能更上一层了。
她端着碗喝汤,隔了片刻,才继续问:“六位长老中,你最喜欢哪一堂课?”
姜听云不能理解她问这些的意思,也想不到会和之后的拜师有没有关系,皆诚实回答:“灵游长老的结阵课。”
“挺好。”温从云放下碗,“想必灵游长老的千百种阵法,你应该能列举出其中十样来。”
姜听云搬出课堂上的所学,确实没有任何错误。
她又问起上次雁城一行,能否分辨混在人群中的形魔,以及它与甲鬼的区别。
姜听云沉默了,他没有经验,上次历练也都是楚霄的功劳。
温从云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她若有所思地笑。
“算了,原本还想让你提剑和我比试一场的。这几个问题,我知道你哪里不足了。”
姜听云低着脑袋,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也是早有预料的。
温从云的意思,好像和上一次一样,都对他不太满意。
直到温从云静静吃完饭,发现这孩子还愣着不动,她挑眉,“向师父学习,当徒弟的不应该先给我敬一壶茶么?”
姜听云意外地抬起脑袋,眼底满是不可思议,“长老的意思......”
温从云轻咳了一声,他急忙开口:“师父!”
姜听云立马放下清虚,抛去二人之间的所有隔阂,俯首跪在温从云面前。
温从云把清虚丢进他怀里,“起来上你的第二堂课,时间可不等人。”
不应该是第一堂课吗?温从云在刚才的对话中可有传授了什么?
姜听云疑惑地抬头,“师父,为什么是第二堂课?”
“有你姐姐的高度在此,你不骄矜,不自卑,又何尝不是可塑之才。”温从云再次点了点自己的眼睛,“这几个月的时间,我都看着。”
温从云承认自己一开始确实是拒收,还没有看上这孩子。她和姜听云一样,不希望有任何外界的原因影响自己的判断,她在看,姜莛颜的弟弟能够成为什么样的人。
熬得过逍遥山的孤寂,不落魄不抱怨,就是他的第一堂课。
这是很难得的。
而姜听云的第二堂课,其实就是在院中的半截竹桩上练习站立。
“于万物中寻找平衡,既是行事之法,也是立人之道。”
温从云站在下方负手看他,又说:“你现在气运不稳,需要在阴阳中调和。”
“气沉丹田吗师父?”
“是。勤能补拙,熟能生巧。”
学习的开始之本,她每天都让姜听云单脚在竹桩上站一个下午,顶着大太阳暴晒,过程十分难熬。
温从云最是讲究严教,动一下她就打,话多她也打,完全颠覆了姜听云在书上学过的所有东西,让他从最基础的运气开始,而且仅仅只是简单地站立,就已经让他很难受了。
这般磨练意志,他感觉自己走上了体修的道路。
“肩不能垮,手不能松。”温从云背着棍子在下面走来走去,“师父指出不对时,徒弟不能回话,知道吗?”
“徒弟知道。”
就因为他下意识的回答,温从云一棍子把他抽了下来。
姜听云:“............”
温从云收回棍子,“上去,从头开始站。”
她不教别的,只教姜听云站立。
随着时间推移,竹桩的高度也在不断增加,直到比地上的温从云还高,她才总算满意。
姜听云练她的气,找到了所谓的“平衡”后,不再是光站立不动,开始在针大点的地方练习行走,甚至还能蒙眼耍花枪。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他觉得自己是在学杂技。
温从云越看越不对,所以第二天就把竹桩打乱位置重新放,已经习惯的姜听云果然摔下来了。
“跟我耍小聪明?”
姜听云想要辩解,又想起师父的嘱咐,急忙闭上了嘴。
师父指出不对时,徒弟不能回话。
见他能够遵守这条规矩了,温从云这才收回亮了一半的棍子。
“重新练,我也不要你走了,能老老实实站好不倒就行。”
“气沉丹田”这一动作已经成为姜听云每次上课前就要做的准备,温从云说他还没有领悟真正的气,所以才会摔。
那什么才是真正的气呢?
姜听云确实不懂。
温从云一直都不解释,但给他介绍了好多修真界有名的气功大师,让他从中学习经验。
今年昆仑虚也收了三清观的人,姜听云深居逍遥山,对这些事不了解,温从云在他站桩时多提了一嘴。她说送来的弟子是三清观将来第十七任宗主唐多令,又说不用将来了,现在就是。
唐宗主仙逝,唐多令已经赶回渝州了,所以没能参加上次的雁城修行。
“这位同修以后都不来了吗?”
“不来了,继位事宜太繁杂,她还要忙着照顾刚刚出生的弟弟。”
“有人帮她吗?”
“有的,蜀郡的林宗师是三清观门客,也是他来接唐思情回去的。”
温从云并非传闻中那样“惨无人道”,她会跟姜听云说点其他的事,姜听云站在竹桩上静静听着,师徒俩的关系就在这些对话中逐渐拉近。
但三清观家事不是重点,抛砖引玉,学习才不至于枯燥,她说三清观第一任宗主唐安隐就是最典型的气功大师。
“传说一辈子守城的唐家先祖?”
“是的,建立修真界第一家宗门的唐安隐。”
唐安隐有把无弦弓,便是运气才能拉动。
姜听云若有所思,“看来气功真的很重要。”
“没错。”温从云点点头,“真正的内力由里向外,徒有肉体则粉身碎骨。”
说着,她一掌拍向身侧的大树,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宛如狂风呼啸,轰的一声,姜听云整个人都跟着那棵断树震下来了。
好伟大的气修!
姜听云一直都觉得符修有种无敌性的美,没想到气修才是真神。
“可是唐先祖的气不仅仅来源于内心,我认为,是渝州这个地方成就了一位传奇人物。”
温从云浅笑,“唐先祖如此柔肠,一定就是男子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无人知晓。
姜听云逐渐明白她口中说的“气”,他用内心寻找平衡,此后无论竹桩位置再怎么变化,他都不会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