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玲珑玉游人如织的时候——
门口两座石狮子下方各蹲着一个人,以不变应万变,默默观望着周围的动向。
南枝看了看手上的罗盘,又看了看街上的人,突然问右边的石狮子:“你说金阙阁的人也来了?”
明若清表情严肃,她往前探出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说:“嗯...昨天堵我的就是天罗庵和金阙阁。”
南枝有个特别好奇的问题:“你被他们打了?”
明若清顿时改为一脸悲愤:“那么多人我怎么打得过,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哦,难怪会选在今天约,原来是昨天没能解决好。
南枝随口道:“你肯定没报我的名号。”
明若清回得也很干脆:“就是报你名号才被打的。”
“?”
两人互相交换了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小小的疑惑。南枝选择收回罗盘,“这不能忍。”
“是罢我也觉得。”
南枝忽地起身,抖了抖发皱的衣摆,“待会记得给我指证,昨天谁动了手,一个个都给我讨回来。”
明若清连说了几遍好,有种即将大干一场的激动感,但她还有些顾虑:“可金阙阁是九家之一,实力不容小觑。”
“没事,咱俩打不过就偷袭。”
“好的。”明若清把石狮子拍得啪啪作响,“谢谢你替我出头。”
金阙阁和天罗庵都是来抢宝物的,现在把事情说清楚没准就少一个竞争对手了,但硬碰硬肯定不行,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
“三个。其实是三个。”
左边的石狮子突然多出一位红衣雀斑小姑娘,她身佩银环,但走起路来一点声响都没有。
面对两人的不解,她笑嘻嘻地说:“晚辈认识二位。你是明道长,你是——”
明芃还是笑着:“不认识。”
她在玩笑,她不可能认不出南枝,但因为师父被这个人骗了,她当然要报复回去。
只是在此之前,她并不想理会。
明若清云里雾里的,秉承着前辈该有的风范,她好生地问:“请问你是?”
明芃摇摇头,“就当我是个崇拜你的无名之辈罢。”
这话让明若清有点难接,但还是礼貌地朝对方笑笑。
尴尬的笑。
南枝向来不会在无关之人身上浪费时间,可是见到小姑娘腰间的长鞭,他眯了眯眼睛,“谁给你的?”
他很肯定,这件法器绝对不是此人能够拥有的。
“怎么了?”明芃也顺着目光去看,“你说逆魂吗?”
她不失礼貌地莞尔,“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明若清眼见周围的气氛低了下来,便急忙推了推南枝的手肘,提醒道:“别忘了正事。”
“走。”南枝感到烦心,他先行一步,只是看向明芃时,总有种威胁的意味。
明芃不骄不躁,依旧是那副笑脸。
明若清朝她点点头,意思是就此别过了。总还是合点眼缘的,对方又没有恶意,可她哪里知道这位平平无奇的小姑娘就是玲珑玉的主人呢?
“哎!你等等我!”
明芃总觉得有好戏看,所以她没有阻止,反而一路跟着两人进去了。
这让明若清愈发奇怪,但是南枝不作表示,她也只能静观其变。
南枝时而掏出自己的罗盘,时而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有宝物的行踪?”
“有。”南枝微微皱眉,“就是有点怪。”
他的罗盘很特殊,内盘上没有任何卦象,唯有天池里的指针在疯狂转动,他一时辨不出方位。
周围定是有什么人影响了司南。
南枝决定不再靠罗盘,如果方位太乱,说明他们也快到目的地了。
这段窒息的过程直到来了明月坊才结束,明若清刚想告诉南枝量力而行,别太冲动,不曾想她一个转头,面前的人就不见了。
“......你是真不听劝啊!”明若清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跟上他啊。
一如昨晚黑胡子和独眼龙的站位,南枝很快就从中认出了谁是主。本人更是没想到竟然天降正义,突然噗通一声跪了地。
典型的寻滋挑事,南枝举着凳子威胁其他想要靠近的人,那被他压着的人也很懵啊,双手举过头顶,半天都搞不清状况:“哥,哥,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找的就是你!”南枝一脚踹开圆桌,简简单单的动作瞬间逼退了三五人,他咬死都说是这些人惹他不爽了。
放眼望去整座酒楼,谁近身他就打,敢废话的就往死里揍,在他的暴虐之下,全场竟无一人幸免的。
可能明若清到死都想不明白他的速度会这么快,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再看看唯一站着的南枝,竖起了拇指,“......你牛逼。”
连明芃都说好他妈疯狂啊。
眼看他们都起不来了,南枝也该好好算账了,所以他一脚踹过去,根本不给人解释的机会,“我问你,认错了吗?”
文将泰也大喊:“我能认什么错啊?你认错人了!”
“死到临头还嘴硬是罢?你等着!”南枝发起火来那是六亲都不认,他让明若清赶紧滚过来指认。
明若清愣了一愣,她小跑过来和文将泰大眼瞪小眼。
仔细瞧了一通后,她越看越不对劲,好像,大概,也许,真的打错人了。
要死不死的,南枝又突然问她:“你说是不是他们?”
“嗯?”明若清连声音都在发颤。
这一瞬间,她认真思考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她还没说什么,倒是跪在地上的文将泰先认出她了,口无遮拦的,拦都拦不住——
“哎哎,你不是昨天那个和天罗庵那帮兄弟杠上的人吗?!”
“你说什么呢……”还不等明若清去捂他的嘴,他突然大声喊道:“三十多个人啊!全让你干趴了!我们莫离山庄不就凑会儿热闹吗?你不至于再带个帮手来吧?”
南枝:“?”
明若清:“………”
他松开手,把文将泰扶起来,然后拍拍对方身上的脚印,又把椅子复原,强硬地摁着人坐下。
但是文将泰一坐下椅子就烂了。
反正明若清觉得挺尴尬的。
南枝的表情还算镇定,“不好意思,刚刚手滑了。”
手滑了把十几个人打得爹妈都不认识?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文将泰一只左眼铁青,还差点被他打掉门牙,此时正坐在地上斜着眼看他:“小子,你挺冲啊。”
南枝耸了耸鼻子,“是,我现在就离开。”
再不走,他恐怕要与世长辞了。
趁着莫离山庄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两人都非常有默契地准备撤退。
“二位就要走了么?”
楼上有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南枝抬起头,纱帘后隐隐约约能看到身影,或是故意露出来的侧脸,显得十分神秘。
隔了片刻,南枝才看向明若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提醒:“瞧清楚了吗?这才是天罗庵的人。”
明若清:“哦。”
“三十多个人。”南枝中肯地点点头。
明若清:“嘿嘿。”
大概是某条不成文的江湖规矩,两人都双双举起手。
数不清的人把他们逼进角落,晏负同样站在圈内,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
“真是别来无恙啊明宗主,昨天和金阙阁联手都困不住你。”
可想而知,明若清都不敢正眼瞧他,只心虚地点头。
晏负转而看向南枝,张嘴欲言,欲言又止。
见人如此,南枝还很关切地问他:“你吃哑巴啦?”
晏负:“?”
明若清直接戴上痛苦面具。
晏负一挥手,旁人立马上前搜身,明若清被迫卸了身后的拂尘和曜仙剑,至于南枝,本来就没带武器出来。
就是他那副破态度,特别招打。
“你们俩,还真是好久不见了,我有的是时间,叙叙旧呗。”晏负已经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把手,朝他们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明若清:“啊?”
南枝选择视而不见。
晏负道:“一个从湘潭来,一个从江都来,究竟是什么值得二位大驾光临?”
明若清:“啊?”
南枝没进他的套,反问:“那您这...不是也从奉天来了吗?”
到底是为了什么东西,几人都心知肚明。晏负也懒得再和他们运太极了,他总觉得南枝肯定比他得到的消息要多。
可是无论他说什么,南枝都要顾左右而言他:
“大家不喜欢的完全可以恶语相向,没必要划走。”
晏负道:“我为什么而来,想必你我都清楚。”
南枝道:“不要问我为什么,我的耳朵听不得这三个字。”
晏负道:“......总之我并不看好二位能抢到宝物,它肯定会是我的。”
南枝道:“不看好?你凭什么要看好呢?你看着就好了啊。”
明若清更绝,从头到尾只会回一句——
“啊?”
看来是真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啊,晏负终于怒了,命令手下动手。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十几个人全在一瞬间倒了地,快到他们根本就看不见影。
两个手无寸铁之人,如何能在晏负的眼皮子底下解决完所有人?
忽的,有人点了点自己的肩膀。晏负没能看清人脸,迎面而来的是一把随风的利剑,却故意在最后几寸停下,险些见血。
来者似乎与光同行,匀称的手指在铁剑的衬托下透出浅淡的粉色,再往上看,他生了一张十分出挑的面容,眉目清雅中又隐含三分锐利,是个难得的妙人。
但只有晏负知道,这人一剑就能要了他的命。
“我只说一次,把人交出来。”姜云清微微移开剑尖,指着晏负身后的南枝。
明若清举着的双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她有些小小的吃惊:“真是睡觉递枕头啊,这也是你算计好的?”
南枝:“啊?”
天知道姜云清找了他多久,谁管他有没有其他仇家,反正姜云清是一定要亲手抓到南枝的。
晏负冷笑一声,“你居然还找了帮手?”
姜云清的语气再无平时的温和:“帮手?不,这人该死。”
南枝还想挣扎一番:“不是......”
“你闭嘴。”姜云清的耐心有限,他看向晏负,“挡我路的也该死。”
孰轻孰重,晏负拎得清,何况此人的实力有目共睹,他动手时甚至都没有出鞘。
再说了,南枝的仇家找上门来,对晏负而言亦是一桩好事。
所以他轻轻撇开剑刃,为姜云清让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