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的结婚证还不需要拍照片,证书跟奖状似的好大一张。
上面写着‘最高指示’,有两排红色字体的革命语录,再下面才是黑体的结婚证三个大字。
赵砚钦,男,27岁;文海棠,女24岁。自愿结婚,经审查符合国家婚姻法规定,发给此证。
看着证书上写在一起的两个人的名字,文海棠一时有些晃神。这是上一世没有过的结婚证。
属于她和赵砚钦两个人的证书。
给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撒完糖的赵砚钦一回头就看到文海棠两手捏着证书的边缘看得眼都不眨的,连忙上前笑嘻嘻地打趣:“可别把我的结婚证看坏了!来来来,这东西让我收着保存!”
文海棠的视线从结婚证上转移到赵砚钦年轻健康的脸上,她突然有些热泪盈眶。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重生了。远离了上一世的腌臜与不堪,拥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虽然最终的结果还是和赵砚钦在一起。
可恰恰也是因为赵砚钦给了她最后的安定。
前尘往事无可回首,“赵先生,谢谢你!”
谢谢上一世的你。
谢谢如今陪伴在身侧的你。
谢谢你,一直对我不离不弃。
正卷着结婚证的赵砚钦闻言手下一顿,敛了些面上的笑,“文小姐,也谢谢你!”
谢谢你突然闯入我的生活,点亮我的人生。
谢谢你救了我的爷爷。
更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赵砚钦带着文海棠去了百货商店,选了一条红格子翻领掐腰长款布拉吉,一条白色黑波点的长裙,两件衬衣,一双牛皮小高跟的单鞋。
一套百雀羚的护肤品,一块带小钻的天梭女士手表,一支派克钢笔。
要不是文海棠使劲拉着,赵砚钦能将柜台里文海棠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都来一套。
文海棠也给赵砚钦挑了几身衣服。
中午去国营饭店吃了午饭后又接着在镇上逛到了下午太阳不那么烈了,他们才打道回府。
回矿区的路上,文海棠一手搂着赵砚钦的腰,侧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上,望着小路两侧丛生的杂草默默发着呆。
虽然两人如上一世一样再次走到了一起。但如今的两人跟上一世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已经嫁过人的离异妇人,她还没被搞垮身子,还能生育孩子!
赵砚钦也不是失去唯一对他好的爷爷,没有家,在乡下遭受多年欺凌虐待,最终用极端手段走上顶端的山城黑老大。
他们现在只是窝在偏远地区的一对普通新婚夫妻。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如今赵家爷爷虽然被撸了职位,但只要人还在就一定有回去京都的机会。
那到时候赵砚钦也会回京都的赵家吧!
那她呢?
重生回来之时,她一心只想着尽早逃离大杂院,逃离那个吸她血的文家人。
她没有想过要凭借自己的先知去打击报复文家人。
上一世的悲剧,文家人只是幕后的推手,归根到底也是因为她自己识人不清,遇事不决。
怨天尤人不如自我反省。
人人都想过好日子,哪怕是踩着家人的血肉也想争取。他们只是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们有错么?
在他们看来,是无伤大雅的。
作为妹妹,作为女儿,她文海棠过得好了,接济帮衬一下家人怎么了?
只是作为被索取的一方,文海棠会觉得心寒,接受无能。
况且,郭美珍只是后妈,文海玲只是继姐。弟弟妹妹也是同父异母的不亲近。
她唯一无法释怀的就是二哥文海洋的算计,与父亲冷漠的无视。
如果赵砚钦要回京都的话,那她也就回去吧!
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海棠,你在想什么?”
“什么?”文海棠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行车已经停了下来。
赵砚钦单脚撑地,一手抄在文海棠的后背防止她掉下去,“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我喊了你几回都没听见!”
文海棠眨眨眼,“我在想我们会不会一直在矿区这边生活下去!”
“不会!”赵砚钦想都没想地回答道。
可看见文海棠轻蹙的眉头,他又反问:“你想一直都留在矿区这边么?”
文海棠微垂着头,“我不知道。”
赵砚钦将文海棠拉下了车后座,把车把上的一些东西都挪到了后座上固定好,再拉着文海棠坐到了前面的横杠上。
“你干嘛!”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坐在前杠上。
赵砚钦将下巴抵在文海棠的头顶,阻止她要下来的动作。
他没有继续骑车,只一手搂着文海棠的腰,安抚地轻拍着,“如果有机会,我会去接爷爷回京都。有些事,有些人还等着我回去收拾呢。”
赵砚钦知道文海棠对文家没有依恋。她来矿区的这么多年从没有与家里来回过一封信。
到时每隔几个月会给她离家的大哥寄封平安信。
赵砚钦知道,她是不愿意回去京都的。
“不过,你要是喜欢这里的生活,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再回这里。到时候如果爷爷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把爷爷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文海棠说:“现在我有了你,去哪里都不怕!”
赵砚钦一愣,这是他听到的文海棠为数不多的情话了。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发顶,“嗯,你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
赵砚钦将文海棠圈在两臂之间,重新踩上了脚蹬子。他身子微微前倾,在旁人看来,文海棠像是被身后的高大男人拥在了怀里。
说开的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欢喜。
文海棠一五一十将那些年在文家受过的不公平待遇以及文海洋想要用她跟郑越明换取好处的事情都告诉了赵砚钦。
上一世的各种算计索取注定是没法说了。
不过只单单将文海洋骗自己妹妹去找郑越明拿听课笔记,将文海棠送进郑越明设计的圈套一件事,赵砚钦都听得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那件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他就是在文海棠逃出胡同时,第一次遇见了她。
原来这事的背后不但有郑越明的算计,还有来自她亲哥哥的手笔。
“你放心,等我什么时候悄悄回京都去给他套麻袋!”
文海棠嗤一声笑了,“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早在离京前,我就给我的好二哥送了份小小礼物!”
文海棠又将文海玲想要换工作的事情说了。
“据郑越明说我二哥在家的日子可谓是水深火热,应该算是跟我后妈彻底撕破了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