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安凑了上来,从姜珂手里抽走了手机,姜珂一时不察被抢走了手机,还有些呆愣。
紧接着王安安掐着嗓子喊了一句:“老大,我们把你宝贝弟弟安全地救出来了。”
说完,还冲着姜珂眨了一下眼。
王安安在惹姜凯发火这一方面很有造诣。
在他话音刚落,电话里面就传来姜凯暴跳如雷的声音,姜珂隔得这么远都听得见姜凯骂人:“王安安你是不是有病!给我好好说话!md死娘炮!”
姜珂其实还有点一头雾水,刚刚在“领域”里面满脑子想着怎么逃出来,现在才开始动起脑子捋关系。
刚刚王安安叫姜凯老大,而之前王安安又说过她和程开成是非人类事务管理局的,那就是姜凯=非人类事务管理局老大=王安安+程开成+任文斯的上司=姜珂上司的上司。
姜珂想痛苦哀嚎,即使跑到了离家高铁要三个小时的江城他依旧摆脱不了被亲哥支配的恐惧。
王安安兴致勃勃挨了一顿痛骂,挂了电话,冲姜珂挑了挑眉,挑了重点的说:“老大亲自开车来接我们了,这次赚翻了。”
姜珂僵硬地笑了笑,不知道这王安安是个什么受虐狂心理,等会一见面姜珂肯定就免不了被一顿臭骂,也不知王安安在兴奋些什么。
姜珂小时候不怕他哥,主要是家里大人给撑腰,在他爸妈和奶奶身边,姜珂就算是再皮,捅破了天,姜凯也只能骂两句然后帮忙收拾烂摊子。
但是家里离江城七百多公里,姜珂现在被他哥薅到,没有爸妈奶奶挡着,那就只有被痛骂暴打的份,实在是来自亲哥的血脉压制。
姜珂想想就觉得有点怂。
出了游乐园,到了停车场,远远看见一辆五菱宏光的面包车开着双闪。
正所谓,五菱宏光,动力不详,遇强则强。
姜珂乡下养牛的老舅有一辆,小时候姜珂去姥姥家印象最深就是他舅舅去接他们的时候,车门掉了,舅舅将车门装上,那辆老宏光居然还开了好几年。
水雪沙地都能跑的车,主打一个皮实耐造。
姜珂是没想到单位的公车是这么低调,直到姜凯降下车窗。
笑眯眯摸了摸姜珂的头,被欺压惯了的姜珂有些难以置信,然后问王安安自己是不是还没有在“领域”中出来。、
被内涵的姜凯脸色瞬间就变了。
姜珂紧接着就被姜凯臭骂一顿,被骂的姜珂跟一只可怜巴巴的大狗一样。
一旁看戏的王安安母性泛滥,开始抱着他、安慰他。
开车的姜凯直接暴躁:“死娘炮放开姜珂!”
姜凯简直气炸了,甚至直接一个摆尾,完成一个非常标准的侧方位停车,然后解开安全带,开了后座的门,就开始胖揍王安安。
被揍的王安安只能边笑边说自己错了。
姜凯依旧不依不饶揍人,姜珂有些凌乱,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身体很诚实开始拉人劝架,嘴里还梦魇一样说着:“哥,哥,冷静,咱不打女人。”
越劝越拉姜凯就越是暴躁,王安安像条鱼一样滑不溜秋的,一直往姜珂怀里躲,姜凯一看王安安这个样子,更气了。
程开成看都不看前面的闹剧,自己躺在最后一排,一左一右是被被敲晕的程开成和韩双溪,他淡定拉着眼罩睡觉。
车内一片混乱。
姜凯总算是忍不住了,狂躁开吼:“小废物你瞎了!王安安是个死人妖,你护他干啥呢,不知道躲开,那死人一直揩你油!tm,王安安你给我出来,我今天不弄死你!”
王安安占尽了便宜,这才头发凌乱梨花带雨从姜珂怀里钻了出来。
姜凯更气了,直接哐哐揍了两拳。
被他哥提醒后,姜珂先是下意识看了一眼王安安的胸,又看了一眼他的喉结,以他五年本科医学经验来看,这个王安安确实在身体结构上是属于一名成年男性。
姜珂开始凌乱,明明和王安安组队打怪什么的折腾了大半天,他愣是半点没看出来这王安安的性别,一直以为他是个女生。
这五年医科是白学了吗?连最基础的性别都识别错误?
狠狠把王安安揍了一顿,王安安也卖乖不敢造次,安静了。姜凯消了气,又关了车门坐回驾驶座,把一群人拉到局里一处据点。
路上王安安顶着鼻青眼肿的脸在给姜珂科普,非人类事务管理局属于GJ安全部门管理,共设五个分局,他们是南方分局,人不多,包括后勤在内一共也就三十几号人,八组猎灵人,除了任文斯喜欢单打独斗外,其余都是两人一组,管理着南方五省的所有非正常事务。
按王安安的话来总结一下就是:“补贴高、福利好、出任务还有奖金拿、GJ单位值得信赖,捕捉到的怨灵怨鬼评级越是高奖励越是丰富,诚聘有缘人”。
姜珂听完王安安的一段忽悠,但是并不是全然无用的,王安安讲的半是正经事儿半是私货,帮助姜珂对整个单位的业务和人员构成形成大概的框架。
姜珂知道姜凯之前在京都工作,姜爸姜妈都是公务员,大儿子姜凯也是走这条路的,姜凯在京都读书,读完直接考进去了,一直在京都呆着。
姜凯性格独得很,也比较少透露自己是干啥工作的,逢年过节也比较忙,只有在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冷不丁出现在家里,说休年假。
这两年才回家多了起来,说是有调动,具体被分到哪里姜凯也没多说。
姜爸姜妈心也大,大儿子不说也不问,就当姜凯死外边了,两个人照常上班下班,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姜奶奶经常念叨:“儿孙自有儿孙福。”姜爸姜妈把这两字贯彻得淋漓尽致,一直对两个孩子都是放羊式教育,人生信条就是两个孩只要没死就是没事儿。
以至于羊圈画得太大了,姜珂跑着跑着跑偏了,学了医。
考上南方医科那天,姜奶奶高兴极了,说姜珂专业选得好,他这个性格不能去官场沾那些黑泥。
医生救死扶伤,积阴德,可比大孙子走的路好走多了。
被当反面教程的姜凯不吭声,姜奶奶自小就偏心,疼爱姜珂多过姜凯。姜珂小时候开了天眼,不过他八字轻,一冲煞就容易生病,姜奶奶把俩孙子带身边养了几年,从小洗脑教育姜凯要护着弟弟,两人倒也是无病无灾长大了。
可惜姜奶奶走了。
走的时候姜珂读大四,病重那年刚好是南市流感最严重的时候,学校封校,不让学生私自出校门,姜珂多次打报告申请回家探亲,辅导员都没有批假。
最后姜珂还是翻墙跑了回去,回家陪奶奶走了最后一程。
奶奶骂他不值当,她早已算到自己的时机到了,神婆是个短寿的职业,她活到99岁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
瞒着小孙子是因为算到了这次灾难,两人要是在最后的时间见了面,这孙子的前途怕是堪忧。
姜珂抱着这个临死还在掏心掏肺为他谋算的老人,轻轻安抚着她瘦成一把骨头的身体。
“世界上有很多比前途更加重要的东西,奶奶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即使面对的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回来见你的。”
老人努力睁开眼看着她疼爱了半辈子的小孙儿,欣慰又是埋怨:“我的好孙儿。”
老人走的时候意识还很清晰,她已经吃不下饭了,但问她要不要吃东西,她还回答“要”,但是食物喂不下去,姜奶奶是饿死的。
姜奶奶说她做过一件错事,所以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她相信善恶终有报,老天也算是对她不薄,她一生无病无痛,只在生命的最后三个月被折腾了一阵,死在了一百岁寿辰的前一天。
算是喜丧,村里宴席摆了三天,姜珂守灵,神情木木,愣是没掉一滴眼泪。
那几天雨水正是多的时候,往年都是一连十几天的雨水,送葬那天刚好出了太阳,村里的老人说是姜神婆做了一生的好事,老天爷让她风风光光走完这条路。
村里所有人都来送她最后一程,一路走一路不断有人加入队伍。长长的队伍蔓延了几百米,队伍后面是一辆辆的车龙,有村民挨个给车主送了鸡蛋,没有人鸣笛,没有人吵闹,似乎这个小小的村庄都为了她的离开遗憾。
送完车队,天又下起了雨。姜珂这才哭了出来,披着麻布,戴着孝,无声地痛哭。
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模糊了前方的道路。
最疼爱他的老人走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从此生死两茫茫,隔着万水千山。
小老太婆喜欢吃千层糕,姜珂每次回家都会还给她买,姜奶奶拆开包装,笑眯眯掰下一块,那第一块永远是放到姜珂手上的。
她说现在的社会好,她还想过好日子。
前年过年的时候,姜珂买了一部相机,给她拍照片,拍了几张,小老太婆就不愿拍了,说现在她太瘦了,不上相,要等吃胖了再给她拍。
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胖过,一直一直瘦下去。
姜奶奶身体没有什么其他毛病,她一直保养地很好。她是慢慢虚弱下去的,像一棵从内部腐坏的老木,身体机能渐渐老化,老得像一个影子,很瘦、很轻,眼窝深深地凹下去。
即使瘦得不成人形,她的眼神依旧是平静的、温和的、慈祥得不像是将行就木的老人。
风水是她早就看好的,身后事是她带出来的徒弟一手主持的,主事的是村里的一把手,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打理完老人的身后事,姜珂回了学校,手机上收到了退学通知书,然后辅导员联系他,让他回来退学。
姜珂最近一直在忙,也没有多管学校的事情。手机没充电,关机了两天。
充好电,打开微信,群上的通知密密麻麻,电话也快被打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