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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霂神色淡定。

“那呼延王子还真是平白栽污本殿了。”

“北燕王子嫁到大乾来,本殿自然想瞻仰下这场两国间的联姻,没成想却碰上了这么件有趣之事。

本殿是个闲人,平日里也最爱管些闲事,见我这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三皇妹,居然上来不听人分辩,就想惩处一个无辜百姓,实在好奇背后缘由罢了。”

正在这时,清羽忽然哭出声。

抱着孩子一脸悲戚的跪在李景霂跟前,高声道,“二殿下,求您为奴做主,奴怀里的孩子,她姓李……是三皇女的亲身骨肉啊!”

“哦?”

李景霂皱眉,沉声问道,“你可知晓,冒充皇嗣,攀扯皇女,是要株连三族的。”

清羽点点头,哭得楚楚动人,让周围百姓瞧着都揪心。

“奴自然知晓皇家攀扯不得,可奴是这孩子的爹爹,奴的命不重要,只希望这孩子不要离了母亲……”

“清羽公子这真是哭得让本殿都于心不忍,若他所言非虚,那这孩子岂不是本殿的侄女?”

李景霂抬眸看向李云霁,似是有些无奈的问道,“三皇妹,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李云霁神情露出些许慌乱,尴尬的笑了笑。

“二皇姐,还是莫乱认亲了,母皇还在宫里等着我们行礼呢,若是耽误了太久,想必会怪罪……

更何况,此人言行失状,二皇姐如此聪颖,又如何偏信他一面之词?”

李景霂笑了笑,“也是。”

她对黑甲卫摆了摆手,黑甲卫连忙把跪在地上的清羽拽起来。

“三皇妹大婚吉时怠慢不得,那么这位……清羽公子,便由皇姐帮皇妹带进宫休养吧?待你成婚完毕,咱们再细细审问也不迟。”

“二皇姐!”

李云霁倏地瞪直眼睛,伸手欲拦,“……此人既是指控的我,自然该由我的护卫带到我府上才是,这怎么能劳皇姐费心呢?”

“怎么会?皇姐闲得很。”

李景霂笑意斜肆,“更何况这位公子方才求得我,既然听到了,以皇姐这菩萨心肠,总该做些什么才好。”

她没有理会李云霁的诉求,轻描淡写的说完,挥了两下手,四周的黑甲卫立时散开,瞬间消失在人群里。

“就不打扰三皇妹雅兴了。”

李景霂带着清羽父女离开得快,却把李云霁的大婚搅得是天翻地覆。

百姓间开始窃窃私语。

李云霁紧紧握拳,对李景霂这瞎掺和的脾气恨得入骨。

她沉着脸,转头看了呼延崇一眼,见那人气得双目赤红,艰难的吞咽了下。

耐着性子翻身下马,朝呼延崇伸出手,挤出一个端方温和的笑。

“崇儿,为妻扶你上轿。”

呼延崇阴冷的弯了下唇。

掌心压住李云霁手心的瞬间,将她的手背翻转,用力捏紧,斜撇过来的余光露出几分摄人的狠意。

“妻主,那个孩子,若你要留,那我身后的北燕铁骑,可就要重新审视和你的关系了。”

李云霁眼神一晃,喃喃应道,“我明白。”

她的孩子,只能出自呼延崇。

这是一开始便定下的条件。

贺冬把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的确是一出好戏。”

她都能想得到,那些追随李云霁的清流们明日上朝会是什么样的嘴脸了。

一场联姻,百姓围观,反而成了这认亲的戏台。

哪管是不是真的,反正百姓就喜欢讨论这些事儿。

总而言之,三皇女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经营的好名声,也算是功亏一篑。

正君还未进门,便由着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先生了长女,这就是高风亮节有贤有德的三皇女?

……离谱。

“只是老顾,掺和进皇家之事,无论你初衷为何,还是太险了。”

古往今来,多少臣子因为涉及党争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有好下场的又有几多。

她是顾凉的朋友,自然了解她信任她,可圣心难测,若是发现此事有顾家参与,恐怕顾家……也再不能独善其身了。

顾凉缓缓敛下眸,掩住眸底的暗芒。

让清羽出来,的确算得上是一步险棋。

意欲试探。

若是呼延崇背后的北燕势力当真对李云霁全然信任。

那这孩子,他不会理会。

但看眼下的情景,这两人背后的联盟十分脆弱,就像个强行拼凑起来的草台班子。

外人只是轻轻试探了那么一下,芥蒂都已经疯长。

呼延崇如果再知道,言氏的荣宠已经不在,李云霁如今拥有的一切,也将会变成泡沫。

会不会后悔,草率的选中了这样一个储君,还搭上了他的后半生?

贺冬继续道,“无论此事你参与了多少,像今日你所言,你所行,若是换作鸾卫其他人,顾家,恐怕已经进陛下案前的奏折了。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顾凉,你不该让自己牵涉进来,更不该让我知晓。”

“贺冬,有一点你错了。”

“什么?”

“你我都是臣子,少不了要做君王的一把刀,刀越锋利,涉险越深,越能平步青云。这一点,你作为鸾卫副指挥使,想必应该更能理解吧?

我们既身在此境,又如何能做到心无杂念,片叶不沾身?你允,陛下也不会允。

况且,我也并非你所想的那般清心寡欲、刚直不阿的圣人。我考科举、入仕途、登翰林,本就是不愿甘于庸碌,于潜水里明哲保身。

这京都,暗潮云涌,你方唱罢我登场,勾心斗角之事还见得少么?

你想让我端坐明堂,不沾风雪,不落泥泞,但有人危及顾家,陷害顾家,我忍不了。

若我入朝为官、整日于案前筹谋,却连至亲的家人都护不住,那我枉为人女、枉为人妻,纵有清名,要来何用?”

顾凉侧眸看向贺冬,浅淡的瞳孔里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决。

“贺冬,我,亦有私心。”

贺冬眯起眼眸,握在栏上的手缓缓收紧,终究是叹了一声,“也罢。”

人生在世。

谁又真正能做到全然没有私心呢?

如若换做她是顾凉,想必也是恨毒了那言贵君。

只是……

“你真的没有涉及党争么?”

顾凉淡淡道,“这重要吗?”

贺冬眼神晦暗,“老顾,你和孙瑛,我不想有朝一日,会站在你俩对立面。”

顾凉微微一笑,眉宇间的笑意也柔和了些。

“若你信我,便不会有那么一日。”

贺冬认真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轻轻的笑了一声。

“老顾,我有时候,觉得你心思藏得真挺深的。”

她走之前,又说了一句。

“但是这件事,你答应了,最好说到做到。”

顾凉看着贺冬的背影,眸色有些复杂。

贺冬这句话,也意味着……

今日这里发生的事,顾家,不会出现在鸾卫呈报陛下的奏折里。

可今天这一局,她必须下。

毁去李云霁的伟光正形象,这还是只是第一层。

顾凉转过身,看着趁乱混进仪仗队里的黑甲卫,唇角缓慢的勾起。

呼延崇都出动了血滴,这些所谓的嫁妆,又怎么只会是珠宝玉器这么简单呢?

言氏从巫族那搬走的最后一批赤铁矿。

如果要运往北燕,而且不经过李云霁的茶庄,想必也只剩下这一条路了。

这,是今天这局的第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