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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晏刚走到正院,恰好听见自家贤媳变着花儿夸赞两个小孩写字不错的声音,忍不住也有点好奇。

等到走到他们背后,瞧见顾湉那狗爬似的字,脸色微微一僵。

到嘴边的夸赞忽地就这么黏住了。

顾淮写得是算不错的,但也全靠顾湉衬托。

若说字好,那顾家阖府上下都比不过贤媳的,包括他乖女,就连逢年过节的楹联都是贤媳一手包办。

这些话,是否……多少有点违心了?

但瞧两个小孩被夸得满面红光,一脸备受鼓舞,恨不得立马写几百张大字的兴奋表情。

江晏神色松动了下。

“嗯……的确写得不错,过些日子寄几张去北境,让妻主也瞧瞧。”

两个小孩看见江晏,就跟老鼠见到猫一般,急忙站起退到一边,乖顺的问好。

“顾湉、顾淮见过主君。”

江晏:“……”

怎么的呢?

他这么一个和蔼可亲的主君,这俩小的怎么一瞧见就怕成这样?

哼,收回方才违心的夸赞!

青岚笑着上前一步,引着他坐下,“爹爹来了?”

“是啊,听绿映说你在教两个孩子写字,我正好得闲,也过来看看。”

江晏坐在藤椅上,让绿映拿来那盘玫瑰酥,“这是宋家主君送来的糕点,说是江陵那边的大厨,我不喜欢这味道,看看你们喜不喜欢?”

听见有糕点,顾湉也顾不上害怕,满眼期待的看着绿映。

结果刚摆好桌,他立马捂住鼻子,躲到青岚背后,“姐夫,好臭……浓的香味啊。”

香到滂臭。

顾淮也感觉有点不适。

这奇特的香味,也不懂放了些什么,但肯定不是玫瑰花,真的能吃吗?

“很浓的香味?”江晏有几分疑惑,闻言还凑近闻了下。

是香,但也没到很浓的地步吧。

青岚微微蹙眉,接过那盘糕点,拿起其中一个玫瑰酥仔细端详,确认道,“爹爹,是宋家主君送来的?”

江晏点头,“是啊,人刚出去不久。”

“他可还说了什么?”

江晏立马把帖子递过去,“他过来是送邀帖的,说君后明日在宫里设宴赏荷,邀请了很多官眷一起,咱们顾家也在列。”

“……君后设宴,即便是邀请官眷,也是二品以上要员,怎么会突然送到咱们这儿?”

“正是说呢,以往从未有过,不过那宋家主君说他明日也去,他妻主也不过一个从六品,想必这消息应当真切吧。”

江晏倒是不疑有他,“而且,我与这宋家主君几年的老交情了,他总不至于在这事上忽悠我。”

青岚摩挲了下邀帖,微微掠起唇角,“既如此,那我明日陪爹爹一同赴宴,爹爹可愿意?”

江晏大喜过望,“……真的吗?”

那他可真是太愿意了。

不愧是他慧眼识珠挑出来知书达理温柔娴静乖巧懂事的好贤媳!

青岚笑着点点头。

江晏立马嘱咐绿映,“快去备辆马车。”

绿映有点懵,“主君,咱们要去哪?”

江晏轻哼了一声,“自然是去仙客来找荀老板,明日进宫,我和贤媳要穿得让外人一眼看上去便知是一家人。”

绿映哦了一声。

好像是听主君提起过,仙客来又推出了个什么“家人装”“密友装”的,原先只用买一套,如今倒还要捆绑售卖了。

果真,唯主君这样的钱好赚。

“贤媳,我去准备些东西,你等会在府门等我便是。”

“好的爹爹。”

江晏走后,青岚看着玫瑰酥,唇角的笑意慢慢敛起,眼神微微颤动了下。

他指腹轻轻一压。

那股令人作呕的香味彻底弥散开来。

几息过后,一只黑色的虫子在糕点沫里蠕动了几下,最后彻底僵直不动。

青岚捡起那只虫子,眸色瞬间冷如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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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

月上枝头,夜色寂静。

顾凉修改完最后一篇细纲,借着烛火看了眼寂寥的月色,轻轻摁压了下太阳穴。

这时,一枚石子从窗外扔了进来。

顾凉两指夹住石子,见只是颗寻常的石头,不免狐疑的皱起眉。

视线看向院中颤动了几下的树叶。

片刻后,她翻上了屋顶,一眼便瞧见穿着青鱼袍,躺在屋檐上闭眼假寐的人。

“怎么,没地儿去?”

贺冬头枕着手臂,身边摆着一壶茶。

听见她的问话,懒散的睁开眼睛,仰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夜。

一望无垠的黑夜,只有浅浅的一弯弦月,漫天星星消弭得无影无踪。

她沉声应道。

“来看一眼咱们的小顾大人。”

顾凉轻笑了下,在她旁边找了个平坦些的地方坐下,“穿这身,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这鸾卫平时一个两个避嫌避得跟什么一样,瞬间变脸更是基操。

贺冬穿着青鱼服大咧咧的出现在翰林院,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刚从宫里出来,路过。”

贺冬微抬下颚,指了指旁边的茶壶,“喏,特地给你泡的,孙瑛那家伙说是北燕的碎沫儿茶。”

顾凉淡声道,“戒了,正君不准晚上饮冷茶。”

贺冬撑坐起,听得后槽牙都紧了,“热的,我在宫里泡的。”

这该死的惧内玩意儿。

顾凉微抿起唇,“北境……怎么样?”

贺冬手搭在膝盖上,知道她想问谁,“放心吧,都活着。”

顾凉勾了勾唇,“那就好。”

“此行我有公务在身,时间紧迫,没有逗留太久,所以并未去拜会顾姨。

不过听说,她日日驻在军帐大营开会,忙得不分昼夜,想必北境形势也是不容乐观。”

贺冬捡了一些能说的说。

“至于孙瑛,那家伙倒是滋润,端了好几个北燕探子的据点,升了职。

又听说跟个军医好上了,时不时就要出去找北燕的探子练练,受点伤回来,搞得后面那军医差不多都要住到她营帐去了。

先前还以为她对他慕容南来真的,结果这么快就有了新欢,真是太狗了……”

这不都打听得挺清楚的么。

顾凉抬眸,淡瞥她一眼,“……你就没看看她新欢什么样?”

“没这闲心。”

她来回赶时间都卡得死死的,还有这空去八卦呢?

顾凉嘴角扯了扯。

行吧。

……那就只好让孙瑛多顶这渣女的名头一段时间了。

贺冬灌了一口茶,“对了,今日我回来听说个消息。”

“怎么?”

“你也多注意点,我听说明日君后在宫中摆了个什么赏荷宴,请了二品以上官员家眷,估摸着又是想给大皇女相亲——”

顾凉一脸莫名其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冬冷啧了一声,“还没说完,怪就怪在,这次邀帖,也送去了你们家。”

顾凉眉头一皱。

便宜娘只不过是个正三品武将,她也不过是翰林院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卡拉米。

而且顾家两个庶子都不是适婚年纪,君后八竿子也请不到顾家才对。

“可知是谁的主意?”

贺冬斜瞥她一眼,“我刚回来,哪有这么神通?”

顾凉不搭她的茬,“你在后宫浸淫这么多年,眼下就没几个怀疑之人?”

贺冬揉了揉耳朵,话糙理不糙,但老顾这个词用的,她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隐隐约约是有听到一点,似乎是夜央宫的人去找君后荐的,用的名头还是你去年救大皇女那事儿。”

顾凉眉色微凛,“夜央宫……言贵君?”

“是,我明日不在宫里,不过我会让凌寒多留意,姨父头一回进宫,难免有些夹生。”

想起凌寒那张跟贺冬如出一辙的冷酷冰山脸,顾凉抿了抿唇,“多谢。”

只希望别吓到便宜爹。

贺冬挑了挑眉,“客气了。”

她提着茶壶,利落起身,摆了摆手,“行了,此处人多眼杂,我先撤了。”

顾凉:“……”这会儿在翰林院值班的估摸着都睡熟了。

想起一件事,顾凉出声喊住贺冬,“……你那猫,还在顾府,什么时候去取?”

贺冬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顾凉,皱眉道,“还在顾府?”

“嗯。”顾凉勾唇,“许是贺副指挥使托付的那人,并未收到确切消息……亦或者,不认识顾府的路吧。”

贺冬脸色立马沉下,“不可能。”

只是她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起之前的情景。

妩媚昳丽的美人,即便是伏在她膝上,听到她这些话,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应和一声,指尖轻轻拨弄着弦。

“怎么,我出远门,你不愿养?”

“怎会?”他妩媚一笑,转头看着她,明艳的桃花眸带着点点温存,“早些回来。”

哪怕他笑得温情脉脉,一双桃花眼潋滟生动,但她还是感受到了那笑容底下。

是客气的疏离。

她赌气般的推开了琵琶,捏起他的下颚,迫使他转过身,和自己对视。

“……那你会去接乌云么?”

即便是如此屈辱仰头的动作,他也依然不见恼怒,反而勾着唇,轻声纠正,“……是蝉奴。”

“那你会去接蝉奴吗?”

“回来,大人便知道了。”

她回来了,也知道了。

他没去。

贺冬眸色微暗,看向顾凉,沉声道,“劳烦你正君再帮我养几日,我有空去取。”

夜色下,树梢狠狠颤抖了下,树叶相撞,发出飒飒的响声。

好半晌后,才恢复方入夜时的平静。

顾凉低笑了一声。

幼稚鬼。

看来贺冬这樽冷石头,也有这开花的一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