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思考良久,将自己记忆中那晚发生过的事情,原原本本写信告诉了越陵云,让青鸟传讯带给他。
根据那天晚上两人的交谈,银蝶应该被带回了幽冥山。
幽冥山位于妖族和魔族的交界之地,那里岩浆沸腾,寸草不生,是三界中公认的蛮荒之地……
他不知道越陵云收到这封传信会是什么反应。
是憎恨他的隐瞒,还是厌恶他的私心?
这些都不重要了,陆云舟已经在这件事情上做错一次了,商洛不想第二次犯错。
他靠在一旁的阿九身上,半垂着眼眸,神色是压抑后的平静。
阿九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
触感光滑,像抚摸着一块温玉,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粗重,声音有些喑哑:“你不开心吗?”
商洛摇了摇头,顿了顿,语气懒散:“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既然那记忆让你不快乐,那就没有必要记起。”阿九握住他的手,坚定道。
他手骨节分明,指腹间带着一层薄茧,商洛的手比他还要小一圈,被他轻易地握住。
手背和手心相贴,泛着热意,肌肤相亲,让手心跟过电了似的酥麻一阵。
商洛怔了两秒,随即勾唇笑了笑,是啊,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多思无益。
想到这儿,商洛半俯下身,凑近阿九的唇,在他的嘴角蜻蜓点水般印下一个吻。
没想到男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一副呼吸不稳的样子,重重跌坐在地上。
脸颊,耳朵,脖子,红了个彻彻底底。
商洛顿时被他的纯情程度震惊到了!这么不禁撩的吗?
他跃跃欲试,抓住他的衣衫,还想再亲一下试试。
商洛探手,在男人的唇瓣轻轻一点:“阿九,你知道接吻是什么感受吗?”
少年的手指白皙清瘦,指尖微凉,点在他的唇上,却让他觉得仿佛着火一般,滚烫而炙热。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双漂亮的眼睛垂视他,气息落到他的鼻尖,热热的,说话带一点儿黏腻的气音。
面对这样的陆云舟,阿九只觉得双膝发软,喉头干燥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商洛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他眨了眨眼睛,纤长睫毛在侧脸落下了淡淡的影子,黑亮的眼睛里流淌着水一样的光芒。
他蹭了蹭阿九的脸,亲了亲他微颤的睫毛,热气弥漫,还有他若有若无的带着引诱的声音。
“那你想让我亲你吗?”
他刚说完,阿九就感觉自己下颌被轻轻捧着,商洛的吻再次凑了上来,和之前的浅尝辄止不一样。
这一次,他从他的唇瓣往内舔,舔得他头皮发麻,再钻到了齿间,他亲的很细致,里里外外,每一寸空间都没有放过。
热气氤氲,滚烫的呼吸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氛围。
直到门外传来一声咳嗽打断两人的亲密。
“咳咳,看来是我来的不巧啊——”
霁连声一身青衣,手中拿着一把象牙做的白玉扇子,半掩着嘴角,吊儿郎当地倚靠在门框上。
他嘴上说着来的不巧,行动上却不曾做任何遮掩,挑了挑眉,大大方方的盯着两人看。
商洛也不甘示弱,立刻回瞪回去。
霁连声眼底一暗,假装叹了口气道:“你云岚师姐早早地就催促我过来,接你们回无相峰。”
“但我看有些人是,此间乐,不思蜀啊,小师弟,我怎么觉得你在这思过崖,待的还蛮开心的嘛。”
商洛对天翻了个白眼。
你一天不调侃我,浑身不得劲儿是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辈分高一阶压死,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商洛从阿九怀中起身,冲着来人绽放一个相当灿烂的笑容,又乖巧的喊了一声,“霁师兄好,霁师兄辛苦了。”
霁连声上前用扇子拍了拍他头,满意道:“不错,越来越乖了。”
“——走吧,跟我回无相峰。”
“师兄!等等,”商洛面露难色,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儿吗?”
霁连声修长的手指正抓着自己新得来扇面细细赏玩,他听到商洛的声音,转脸笑道:
“小师弟,你和我的关系何须用求这个字,你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师兄能帮你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无论对谁,他都是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
但商洛直觉,求他肯定比求云岚师姐有用。
云岚对外清冷凌厉不近人情,在栖云仙山一向以严酷闻名,但对陆云舟这个小师弟好的没话说,对他偏心偏到了骨子里。
而霁连声,占卜卦阵,奇门遁甲,都有所涉猎,集百家之所长,为人更是放荡不羁,不拘小节,和谁都能侃两句,和谁都能交朋友。
但商洛总觉得,自己这位师兄内里,远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情。
但在银蝶这件事上,第六感直觉告诉他,霁连声大概率更能理解他。
商洛没有避开阿九,将自己目睹银蝶被抓走,以及传讯给越陵云,让他前去幽冥山救人的事情,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讲给了两人听。
霁连声听完前因后果,嘴唇轻轻抿着,高挺的鼻梁显出了几分凝重之色,似乎陷入了沉思。
低头发现商洛,正眨巴着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
他嗤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这件事说起来,其实跟小师弟你关系也不大,那银蝶本就是妖,栖云仙山禁妖,被抓走了就抓走了吧,你就当做了好事一件。”
“师兄,你就别逗我了——”商洛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明白,我当时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刻意隐瞒下这件事,不告诉大家的。”
才不是因为什么栖云仙山禁妖的规矩。
而是因为,陆云舟对越陵云那昭然若揭的爱慕心思……
他们都知道,都看出来了,只不过碍于自己小师弟的脸皮薄,所以刻意不说而已。
而商洛跳出局外,却看得更远。
越陵云没有被重罚,而是继续留在栖云仙山,就知道长老们对他,并非真的生气。
黑与白,善与恶的界限,从来都是模糊的,哪里有什么确凿无误的判定标准。
越陵云被逐出无相峰,到底是因为他和一只妖相爱,还是因为无相峰宗主的儿子,对他爱而不得,陆渊怕留这个弟子在身边,陆云舟只会更不死心,陷入魔障……
霁连声听完这番话,拧眉“啧”了一声,收回扇子,从头到尾从上到下认认真真打量了商洛一遍。
语气有些古怪:“如果不是我一直看着师弟,我当真要怀疑你这身体里面是不是换了个人,失忆一场,修为没什么长进,脑子倒是聪明不少。”
商洛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慢吞吞道:“所以师兄,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我想下山。”
霁连声给他泼冷水:“你想去幽冥山找那只蝶妖,幽冥山那么大,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能找到?”
商洛抬眸,“寒水潭的地上,有她留下的血,师兄,你精通阵法,一定可以重新当时情境,推测她所在的方位,对吗?”
“唉——”霁连声拖长声调,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真是拿你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小师弟呢,做师兄的也就这点用处了。”
“明日午时,来我房中,但我先说好,卜卦只能得出卦象显示的结论,未必百分百就是正确的。”
“这其中,因果交缠,一个变量发生变化,便是千万种不同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