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腿一软，闭着眼哆嗦着缓了几秒才睁开眼睛，胸腔里心跳如擂鼓，血不断往上涌。
商洛感觉自己有点按捺不住地想吐。
那师兄收鞭回头，见到陆云舟脸色白的像纸一样，也有些不好意思。
挠了挠头，艰难地解释道:“抱歉啊，师弟，吓到你了吧？”
“这只是个意外，平常很少出现这种情况的，铁链上都有禁制符咒，按理来说，他们不可能突破牢门碰到师弟你。”
“你放心，我回头一定严厉追责负责维护地牢阵法的弟子，一定是他们平时偷懒疏于维护，禁制才出了纰漏，让那个怪物有机可乘，这才吓到了你……”
商洛闭上眼睛再睁开，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小幅度地扯了扯嘴角，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心底却很不是滋味，这里站着三个人，那人为什么单单只挑自己一个人吓唬啊？！
柿子尽挑软的捏是吧……很好，眼光真毒辣，一把就挑中了最软的那个。
他差点被脚踝上突如其来的诡异触感吓死，感觉未来半个月的晚上做噩梦素材都齐活了。
以前看恐怖电影的时候，他最害怕的就是那种一惊一乍的镜头，突然出现在屏幕上放大的鬼脸，背后慢慢摸上来的冰冷的红色长指甲……
不管看多少次，都能把他吓得半死不活，这招简直对他百试不爽。
没想到，到了修真世界，他还能体验一把恐怖片主角的待遇。
商洛忍着不适，被阿九半抱在怀里，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地牢。
看到地面上的阳光那一刻，他甚至有种重回人间，忍不住要流泪的冲动。
还是外面的世界好啊！
只是还有半个月，未来的日子可怎么熬啊，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接待的师兄离开了，他叹了口气，转过身，抱着男主的腰，把脸埋在他肩上。
阿九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沉默抬手，搂着商洛，两人便这么互相搂抱，在凋零的竹林空地上静静地站着。
“……对不起。”半晌，阿九低哑的声音仿佛从胸腔深处传来，最后在他耳边散开。
商洛挑了挑眉，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眨了眨眼道:“你向我道歉做什么，难道背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阿九扣着他腰间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语气有些懊恼:“我发过誓要保护好你的，但是刚刚……”
商洛被他逗乐了，从他怀中起身，动动指尖，捏了捏他的脸。
忍笑道:“我这是救了个什么纯情大宝贝，难道你能永远站在我身边保护我吗？”
“我能。”
他握住商洛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俯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都作数，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除非我死——”
商洛赶紧上手捂住了他的嘴打断他的话，皱眉道:“前面我听着还像表白的话，后面怎么突然就扯到死不死了。”
多晦气啊，呸呸呸，以他多年演戏生涯和丰富观剧经验来看，千万别立这种死亡flag！！！
一般发这种誓的人，很容易一语成谶，意外go die的。
商洛看着男主认真的眼神，觉得这个世界的他，怎么看怎么可爱。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轻声道:“你当然要一辈子陪着我了，毕竟我救了你的命。”
“——不过，我不要你拿自己的命保护我，你的命也很重要，这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应该凌驾于自己的性命之上，明白吗？”
“我救你，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享受自己的人生，从今以后，我也会努力修炼，提高自己的灵力，尽量不做累赘，不拖大家的后腿。”
“你不是累赘。”
阿九前面听的很认真，听到最后一句，立刻出声纠正了商洛的话。
“哎呀，比喻，比喻，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
离开地牢后，两人来到了旁边那幢简陋的竹屋，里面就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眼看过去，真就一个家徒四壁。
修真之人，一般不讲究外界物质条件，加上来这里的弟子都是过来接受惩罚的，条件艰苦一点也很正常。
商洛来之前已经做了心理预期。
但他从陆云舟这个壳子里醒来，一直都享受着顶级修二代少爷待遇，乍然变化这么大，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过，他摸了摸手上“若水”弓化成的雪青色缎带。
心想，半个月的痛苦生活，换一个关键时刻保命的法器，不亏不亏。
从窗子看出去，竹屋外面，是一块辽阔的空地，稀稀拉拉种着几株竹子。
和无相峰的万顷竹海比起来，这里显然因为某种原因，不适合生物的生长，来这么久，他连鸟叫的声音都没听见。
商洛计划着在外面做一个箭靶，现在他灵力低微，“若水”对他来讲，太过损耗心力。
说不定会像上次在藏宝阁那样，装逼不成，自己先吐一大堆血，不如先用普通的弓箭练练准头。
他把这个想法跟阿九说了说，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结果等他午觉睡醒，裹着被子，从榻上爬起来，大脑还昏昏沉沉，往窗外一看。
——外面竟然已经做好了一个射箭用的箭靶！
商洛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瞬间对男主的行动力有了崭新的认知。
这也太牛了，身边的行走的活的哆啦a梦啊！
他走出去，发现阿九正坐在檐下，认认真真用小刀雕刻着什么东西。
商洛一时恶作剧心起，他悄悄走到男主身后，双手蒙住他的眼睛，压低声音，粗声粗气道：“打劫！在做什么，交出宝贝饶你不死！”
阿九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手上动作不停，依旧在雕他手中的木头。
商洛本以为男主会扯掉他的手，或者说句“别闹”之类，不料他却毫无反应。
他偏头看着他手上动作不停，迟疑道：“你不用看着刻吗，万一划到手怎么办？”
“不会。”阿九的嘴角带着些许微笑，说：“我刻东西，不需要用眼睛看。”
商洛不信: “不可能，难道你能盲雕不成？”
他牢牢盯着阿九的手，发现他真的不需要看，那块小小的木头在他手下已经初具雏形，他用刀片轻轻一划，人物的眼睛就渐渐显现出来了，继续往下，是微微上扬的嘴角。
眼见他真的不需要看，商洛有些无趣地放下了手，睡意还未完全散去，打了个哈欠，嘟囔道:
“好吧，算你厉害——”
没想到，阿九闻言却突然笑了起来，嘴角上扬的弧度异常明显。
商洛有些被吓着了，自打救下男主以来，他就很少见他笑过，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冷着一张脸，没有表情。
他还是第一次见他情绪这么外放的样子，跟在无尘谷养伤的时候不一样，跟在无相峰的时候也不一样。
他像是卸下了什么伪装或者沉重的担子，不再拼命降低存在感，把自己活成一道跟在他身后的影子。
整个人变得鲜活生动起来，竟是头一次见他笑得这么高兴。
他五官本就深邃，眉眼上挑的时候，自带一股邪气不羁，笑起来时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迷人。
商洛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有些出神，耳朵迅速红起来，有些尴尬地没话找话:“你在雕什么？”
“你猜？”
这还是阿九第一次回答他的问题不是陈述句而是反问句。
好吧，其实这就是一句废话。
阿九在雕刻人像，虽只是一个雏形，但商洛只扫了一眼，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五官，自己每天都能在镜子里看到的人，除开他之外，还能是谁？
不过，商洛在心底暗暗思考，他为什么这么高兴，自己最近应该没做什么努力刷爱意值的事情。
和自己一起被罚看守思过涯是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