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天气很好,推开窗户,海风轻轻拂过脸庞,带来海水的咸味和清新的空气。
商洛牵着聂亦的手走在沙滩上,他把裤脚高高挽起,露出小腿,赤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留下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海浪冲刷掉。
聂亦还是紧绷着脸,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一只手却乖乖的帮商洛提着篮子,里面装着他捡来的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贝壳,雪白的扇贝,尾巴尖尖的凤尾螺,还有各种带彩条形状的蛤蜊壳。
商洛一边低头捡东西,一边笑着和聂亦说话。
他手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本来皮肤就白,被关在屋子里太久,更是透露出一股不太健康的冷白。
偏偏在阳光下,唇色殷红,眼睛漂亮的像湖水,荡漾着碎光一样的波纹。
聂亦看着,就忍不住一只手箍住他的腰,一只手捏他的下巴,去亲他的唇。
商洛被他弄的很痒,忍不住偏头想躲,海边的风有点大,吹的他的衣衫呼呼作响,冰凉的发丝被风吹的在空中飘扬。
两人站在沙滩上,风一直在吹,海浪的声音很温柔,高大的男人俯身低头,手掌扣住怀中少年omega雪白的侧脸,认真地亲吻他。
地上是不知何时被丢掉的篮子,散落一地五颜六色的贝壳。
许久,聂亦才放开他,低声道:“聂兮微她被诊断出了精神问题。”
商洛有一瞬间的怔忡。
这段与世隔绝的日子让他快把之前的事情忘的差不多了。
过了好几秒,他才想起来聂亦口中的兮微是谁。
平心而论,聂兮微伤害了他,甚至某种程度上间接害死了他,如果不是因为那张生命卡,他大概率已经死了。
但他却说不出来自己此刻听到这个消息的感觉。
说怨恨,谈不上。
说原谅,好像也不至于。
不过,聂亦能主动告诉自己这些,说明他比并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那么疯。
他切断了自己和外界的联系,但他自己却没有失去对外界情况的控制。
聂亦顿了顿,粗糙的指腹刮过他的唇,额前的头发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狭长的眼:
“是基因遗传问题,她,还有我,通通逃不过。”
等等,商洛本来被风吹的大脑有些晕,突然清醒过来:
“怎么会是基因遗传,她不是你们家从孤儿院收养的孩子吗?”
聂亦摩挲着他雪白的下巴,扯了扯嘴角,露出冰冷的弧度:
“什么收养,都是说给外面人听着好听的,她是我爸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的私生女,我们共同享有一个生物学父亲。”
商洛张大了嘴巴,眼尾红红的:“这件事,你妹妹她……知道吗?”
聂亦眼皮上掀,淡淡道:“我就差把鉴定报告丢她脸上了,但她始终不愿意接受,也不肯相信,在大家面前装的跟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商洛心想,恐怕聂兮微不是装的,而是发自内心的不愿意相信,极度抗拒这个事实。
久而久之,自我催眠成功。
她真的以为自己是聂家收养的,和聂亦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商洛换了个话题:“你刚刚说的基因问题,是什么意思?”
聂亦直勾勾地盯着他,平淡地说:
“我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我和别人的不一样,我没有办法因为别人产生情绪,我的情绪阈值是一张白纸,看到别人哭泣我不会难过,看到受伤的孤儿,我没有任何感觉。”
“如果受伤的是你的亲人呢,难道也没有感觉吗?”
聂亦面部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即恢复了平静。
“我小时候在实验室亲眼目睹了我母亲的尸体,我父亲的秘书第一时间捂住了我的眼睛,但我还是看到了,我知道我应该难过悲伤,正常孩子失去母亲都是这个反应。”
“但很遗憾,我没有,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怪胎。”
商洛眼睛有些发酸,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聂亦的嘴,试图打断他一直在贬低自己的话:“你别这么说,你不是怪胎!”
他眼底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想找出更多的证据:“你在我面前,一直表现的很正常,很温柔,你只是受了一点刺激——”
“是吗?”聂亦冷冷地扯了扯唇角。
“因为我一直在模仿,模仿正常人开心的时候应该是什么表现,难过的时候是什么表现。”
“面对不同人的不同情绪,我应该给出什么回应,这些并不难,我学的很快。或者说,处于这个位置,大家并不需要我有特别大的情绪反应和波动。”
“那对我呢,也是这样吗?”
商洛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的厉害。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算一切都可以作假,情绪反应可以作假,感情可以作假,眼泪可以作假。
手术室里那颗打偏的子弹却作不了假。
他说他对这个世界没有感觉,却会在以为自己死后,毫不犹豫地拔枪自杀。
聂亦抓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伴随着胸腔里面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他轻声道:
“你不一样,你总让我觉得疼痛,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心的,但是后来发现不是的,遇到你之后,就不是了,它会疼,因为各种原因,你的眼泪,你的伤口,你身上的血,都让它很疼很疼。”
“还有你失去呼吸,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躺在我怀里的时候,怎么叫都没有回应的时候,最疼。”
商洛颤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满脸都是泪水。
聂亦替他擦掉眼泪。
停顿了两秒,继续道:“但这是畸形的,不正常的,扭曲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我把你强行囚禁在这座小岛,强迫你进入发情期,规定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在以爱的名义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