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的发烧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了。
他蜷缩在毛毯里,贴身衣物被汗水浸透,手紧紧地抓着坐在床边的哈迪斯的衣袍,用力到骨节突出,像是在承受某种极大的病痛,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痛。
好痛。
全身肌肉酸软,太阳穴突跳,整个人像是被揉成一团水似的,连呵气都带着痛苦的气息。
“救……”他在极致的难受中,发出微弱的呼救声,“救救我……救……”
哈迪斯摸了摸商洛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皱着眉头看他因为剧痛而咬破皮流血的嘴唇,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到底怎么了?”
一位巫医打扮的老魔族,佝偻着腰,跪在地上,旁边还放着一个木箱子。
他颤颤巍巍地答话:“回殿下,它……它应该是到了魅魔的化形期。”
“传说里,魅魔一族以雌性为尊,雄性魅魔被认为是劣等血脉,很少有能存活下来的,它不仅是雄性魅魔,还是人族与魅魔的混血杂交种,能顺利长到成年已经是一个奇迹,殿下……您,是不是给他喂过您的血?”
哈迪斯沉默了几秒,声音有些沙哑:“他受伤了,我带他去血池疗伤,就喂了一点。”
“……唉,”巫医长叹一声,“殿下有所不知,您的血,一般魔族根本承受不了。他体内本来已经有了魅魔和人族两股不相容的血液,现在又来了第三股,导致如今几股血液在他体内互相争斗不休,自然高烧不止,浑身发痛。”
哈迪斯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替蜷缩成一团的商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偏头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巫医一眼,血色的双瞳看的人脊背一寒:
“我找你来,是想解决办法的,不是来听你讲这些废话,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能不能治?”
巫医被他话里的杀气,吓得连连磕头,急忙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殿下愿不愿意……”
哈迪斯冷冷地看着他:“有话直说。”
“——既然殿下已经给它喂过一次血,干脆以毒攻毒,继续喂血,用第三股血的法力强行压抑住另外两股血,就能暂时缓解它的痛苦。”
哈迪斯挑眉,有些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
巫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抬眼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继续道:“这只是暂时压制的办法,要想彻底解决根源问题,还需要找到这位……这位阁下的家人。”
说实话,他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商洛。
殿下把这只魅魔当做宠物一样养在自己的寝殿,晚上抱着它睡觉,各种亲密动作从不避人。
但又从来没有在下属面前宣扬过它的存在,承认它的身份。
一时之间,他们也搞不懂这只魅魔究竟是未来的深渊“魔王妃”,还是殿下偶然兴起养来逗乐的一个普通脔宠。
“家人?”
哈迪斯皱眉,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
他知道卡卡来自深渊,是一只混血魅魔,但还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他的家人。
“是的,魅魔一族血脉特殊,和人族本不应该孕育出后代,它能平安降生长大,肯定离不开珍稀密宝的助力。”
“——属下在它的体内发现了一股不属于它的强大灵力,正是这股灵力,让它活下来,只要找到它的家人,自然就能弄清楚,当年他们是怎么解决幼年魅魔体内血脉混乱的问题。”
哈迪斯低头,看着商洛死死抓住自己衣角的手,指节修长,骨节根根分明,他皮肤白,一用力,手掌血管纹路几乎清晰可见。
许久,巫医头顶传来一道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是。”巫医提起箱子,小心翼翼地退出寝殿。
哈迪斯摘下手套,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手指,鲜血滴在商洛无意识张开的嘴唇上。
不同于上一次的小心舔舐,这一次处于极大痛苦中的魅魔,闻到鲜血的味道,仿佛闻到了某种香甜的糕点。
他从毯子中探出头来,嗅了嗅鼻子,顺着血的味道,凭感觉死死抓住哈迪斯受伤的手,迫切地用湿软的舌头上下舔着。
像一只饥饿的流浪小猫,动作慌乱,不得章法。
不知过了多久,商洛身体内的痛苦渐渐褪去,清醒的意识重新占据大脑。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地趴在哈迪斯的胸膛上,一只手还抓着他的手掌不放,他手指上的伤口,自己嘴里传来的血腥味。
作案现场清晰明白,一目了然。
商洛回想起自己刚刚的行为,太丢人了。
当事人的现在的心情就是想死,很想死。
见他清醒了,哈迪斯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撩开他金色的头发,摸了摸额头,确定道:“烧退了。”
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今晚收拾收拾做好准备,明天我带你回家。”
嗯?什么东西!
商洛抬头,一脸震惊的和他四目相对,刚刚自己没听错吧,男主是说带自己回家?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丰富,哈迪斯皱眉,敲了敲商洛的额头,把巫医的话重复了一遍。
商洛这下明白了,原来原主这曲折离奇的身世来历背后还有这么大一个坎在这等着自己呐!
脆皮一样的身体素质,自己这几天发烧生病和经历的种种痛苦,都是因为魅魔血统和人族血统的不相融。
害,这就是魔法世界的弊端了!
科学思想尚未普及,物种隔离问题在青年男女间得不到重视,最终酿成了下一代的悲惨命运!
等等!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在卡卡的记忆长河里挖呀挖呀挖~~
商洛终于想起那个一直被他忽视的问题是什么——
他的家人根本就不在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