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被古天的话语说得更加羞涩,把头低埋得更加低了一些,脸颊上那一抹红晕从如小蛇般快速蔓延至耳根,好似春日里被晚霞浸染的绮云。
“不知帝君今日前来有何”满心羞怯让她连指尖都微微颤着,嗫嚅着嘴唇小声滴咕道。
古天见状,笑意愈发深邃,眼眸中闪过一丝促狭,正欲再开口打趣时,身后追至而来的白无常谢必安已翩然而至。
他身形一顿,收住脚步,衣袂缓缓落下,手中哭丧棒轻点地面,发出清脆回响,打破了这短暂的局促氛围。
“帝君,您来这忘惜亭,是否有什么要事吩咐属下。”
白无常谢必安微微欠身行礼,恭敬问道。
而他的目光却在古天与孟婆之间悄然流转,隐隐透着探寻之意。
古天神色一敛,收起玩笑之态,恢复了往昔那威严沉稳,抬眸望向亭外悠悠黄泉与络绎游魂。
缓声道:“本帝君不过是出来透透气,循例来此查看看吧!
近日轮回诸事繁忙,阳间戾气颇重,往生游魂逐渐多起,难免其中会有执念难消之魂。
本帝君担忧他们会扰乱阴司轮回正常运转,到时会出波折。”
言罢,古天负手踱步至那大锅旁,俯首凝视锅中翻腾的孟婆汤,眉头轻皱,“孟婆,你这汤,近日药力可还稳妥?”
孟婆忙不迭抬起头来,神色也庄重了几分。
“回帝君,虽亡魂思索繁杂,执念各异,但属下依着旧方不断改善改进,近日又添了几味能净心化念的草药。
嗯!现在的药力只强不弱,定能助他们忘却前尘。”
“哦!是吗?”古天听着点了点头,轻声问道。
“是!
属下可以向帝君您保证,现在那些喝下孟婆之游魂,绝对可以让他们(她)(它)忘记前程往事,消除其心中执念,度化他们顺遂入轮回,投胎获新生。”
说着,她缓缓走到巨锅前,拿过一鬼差手长勺,在锅中轻轻搅动,那浓郁药香随着热气腾腾上升飘散开来,药香中好似真带着安抚亡魂的神秘力量。
这时,白无常谢必安迈步缓缓亦凑上前,看着锅中不断翻滚汤汁,若有所思。
紧接着,他小声道:“只是这执念一事,很是奇怪与诡异。
那些恶鬼,生前怨念太深,受困幽冥黄泉,经那幽冥黄泉之水冲刷都磨不灭,怕喝了汤也余孽难消,入了轮回还生祸端啊!”
言罢,他细长的手指摩挲着哭丧棒,眼中满是忧虑。
古天微微颔首,目光幽远,似穿透这忘惜亭看向无尽远方。
“不错,谢必安所言不无道理。
也正因如此,今日本帝君才会来此。
这阴阳两界,平衡不能破,因果不能乱。
否则这后果不是你我可以承受。”
言罢,他一脸悠愁转身看向排队的游魂,那些魂体或迷茫、或悲戚、或麻木,百态尽显。
“阴阳就是一盘天地棋局,每一个往生魂,都是这阴阳棋局内不可缺少一子。
你,我皆是身不由己,如果一步错,便是步步错,满盘皆输啊!”
正说着,队伍中端突然暴起一阵骚乱。
“嗯!怎么回事?”孟婆放下手中长勺,望向骚乱之处自语道。
“走,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
约一分钟后,古天,孟婆,谢必安三人来到骚乱之处。
入眼,一个身形高大、周身缭绕着黑色雾气的游魂正在向恶鬼变化,它不断挣扎鬼差束缚,嘶吼着,尖锐的鬼爪拍打旁边几个游魂。
“这是?”古天瞧着那挣脱鬼差束缚冲去游魂队伍的恶鬼,惊愕的问道。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我寿元还未尽,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忘却,我要回去,我要报仇!”
那恶鬼浑身阴煞鬼气缭绕,双眼通红,獠牙外露,强大的怨念化为实质,引得周围阴气激荡,狂风呼啸。
白无常谢必安见状,神色一冷,身形如电般掠出,手中哭丧棒挥出,一道白色光幕迎着恶鬼面门而去。
瞬间,哭丧棒上流光闪烁,带着无上威压。
“哼!大胆小鬼到了这阴司之地,还敢肆意妄为,真当我冥府是软柿子不成。
真当本使不存在?”他声音冰寒彻骨,仿若能冻碎灵魂。
眨眼间,哭丧棒与恶鬼利爪碰撞在一起,顿时一阵白光冲天而起,一股庞大的能量四散开来,周围那游魂被这反弹能量给冲击东倒西歪,恶鬼更是被反弹出数丈,摔落在地,幽绿色血液狂涌而出,他却仍不死心,伏地挣扎着又要起身。
“阴司冥府又如何,我在阳间受的冤屈,谁来偿!
我妻儿惨死,而凶手逍遥法外,我又怎能甘心,杀妻灭子,夺魂之恨怎敢忘!怎能忘!”
恶鬼面目狰狞,它却声泪俱下哭诉着,血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滋滋作响,腐蚀出一个个黑洞。
孟婆迅速走上前来,手中持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碗,仔细打量碗中是深色的汤水,正是新调配的孟婆汤。
轻叹道:“唉!你执念太深,入了这轮回,一切自会有定数。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些阳世的恩怨情仇,也不过是尘世妄念吧!
喝了这汤,你便可重启新生,忘记往昔方是正途。”
谢必安却再则扬起哭丧棒,整个人蓄力作势要起之势。
“大胆小鬼,莫要再胡搅蛮缠,冥顽不灵,扰了阴司秩序。
如若,再不知悔改,今日就让你魂飞魄散!”
话落,手中哭丧棒棒身白色幽光闪烁,透着森森寒气。
这时,古天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恶鬼,神色已无刚才冷峻,多了几分悲悯。
“你妻儿惨死之冤,本帝君亦知晓,然世间因果,一环套一环,你若强留执念,不入轮回,寻复仇机缘,不仅会错失你惟一轮回往生,还会累及无辜。
轮回一转,善恶自彰,你信不过旁人,还信不过我阴司冥府,信不过天地间阴阳法则?”
他抬手一挥,空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皆是恶鬼仇人日后种种恶报,病痛缠身、众叛亲离,最终不得善终。
恶鬼看着画面,身躯一震,眼中疯狂之色渐褪,取而代之的是犹疑与挣扎。
良久,它缓缓伸出手,接过孟婆递来的汤。
“也罢!今日我就信你们阴司冥府一回,也信你这帝君一回。
但愿一切如你们所言,善恶有报。”
言罢,它仰头将手中汤水一饮而尽,身子周围缭绕的怨煞之气渐渐虚化,执念黑雾逐渐消散,眼神也慢慢恢复清明,随即走到游魂队伍,安静走向轮回殿。
古天望着喝下孟婆汤,排队向轮回殿投胎转世的恶鬼消失处,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他对孟婆与谢必安道轻语道:“往后类似之事,只会更多,你二人职责重大,万不可懈怠。”
二人神色坚定,齐声应诺;“是,属下定不付帝君所望。”
“好!你们不要忘了今日的话。”
而后,古天又在忘惜亭及周边踱步游览与巡查一番,又叮嘱诸多事宜,诸如孟婆对孟婆汤草药储备、白无常谢必安对亡魂安抚之法、以及应对突发意外手段等……。
随后,他这才迈着沉稳步伐,沿着黄泉古道缓缓离去,衣袂飘动间,似携着守护阴阳平衡的使命与帝王威严,身影渐行渐远,隐没在阴气缭绕之中,独留忘惜亭边依旧伫立在那里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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