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曙光初破,晨曦的微光悄然洒落在镇国公府的飞檐之上。
府内,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拧出水来。
李家三位少爷与白玉生并排躺在临时搭起的软榻上。
榻边,白沄婳神色专注,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他们的脉搏之上,细细探寻着。
昨夜,在那贡院之中,也不知他们四人究竟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
每个人身上皆是伤痕累累,或深或浅的伤口触目惊心,全靠着内心的一股执念强撑着。
一见到能让他们安心的家人,那股支撑着他们的气瞬间一松,便齐刷刷地瘫倒在地,把众人吓得惊慌失措,赶忙七手八脚将他们抬了回来。
屋内,梁氏伏在江氏的肩头,泪如雨下,哭声中满是担忧与惊恐。
江氏亦是眼眶泛红,一边抬手抹着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一边又心疼地为梁氏擦拭。
屋子中间,李老将军和李老夫人坐在桌前,璃王也在一旁。
李老夫人担忧得脸色煞白,拄着拐杖的手,握得指节发白。
李老将军面色不显,甚至还提壶给璃王倒了一杯茶,只是茶满却不自知。
李伯均还在贡院那边帮忙善后,尚未归来。
而柳嬷嬷受不住这般惊吓,早已昏死过去,此刻正在另一间房内,由大夫紧急诊治。
白兮染慌得两间房来回飘。
就在白兮染飘第三个来回的时候,白沄婳终于缓缓收回了手。
刹那间,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的脸上。
白沄婳轻舒一口气,语气尽量平稳地说道:“无事,都是些皮外伤,晕倒只是因为脱力罢了,吃点药调养调养便好。”
实则皮外伤若不好好医治,同样可能危及性命,只是她瞧着外祖父、外祖母那苍白的面容,又想起昏迷不醒的柳嬷嬷,实在不敢说出实情让他们忧心。
众人听闻,皆同时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因着几人都或多或少吸入了浓烟,白沄婳迅速开了方子,吩咐人赶紧去抓药,又让小厮准备好铜盆,随后给他们灌下之前曾给莫氏儿子用过的那种药。
不多时,四人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哇啦哇啦” 地吐了一通,紧接着,意识渐渐清醒。
白沄婳又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四粒药丸,给每人分了一粒。
小厮恰到好处地端来温水,众人围到床前,看着他们服下药丸。
李老将军这才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关切:“川儿,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清川迎着众人满含探寻的目光,撑坐起身,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是护玄司......”
他们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自然明白皇帝让他们参加春闱的深意。
所以,从踏入贡院的那一刻起,每个人都暗自留了心眼,哪怕是在奋笔疾书作答时,也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最后一日,答卷收走,春闱即将落幕,可他们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即便有所防备,却抵不住敌人人多势众。
当一群黑衣人如潮水般涌入时,他们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那群黑衣人一进来便四处放火,火光瞬间冲天而起,紧接着逢人便杀,贡院里顿时惨叫连连,鲜血染红了地面。
他们有心救人,也想保全自己,可进考场时被搜得身无寸物,空有一身武艺却施展不开,好在考场内还有侍卫。
李清川和李成溪反应迅速,斩杀了几个黑衣人,抢过兵器后便丢给其他人,携手共同抵御外敌。
众人都怀揣着求生的欲望,无论是考生、侍卫,还是侍候的小厮,纷纷抓起身边能当作武器的物件,奋起反抗。
虽说护玄司首领贾方不在了,可护玄司里人均高手,哪怕李清川和李成溪身为杀敌无数的少年将军,这一仗也打得异常艰难。
白玉生不懂武功,李麟泉因为之前的事情,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两个弱者结伴,注定险象环生,身上的伤多了一道又一道。
好几次他们都险些要命丧刀下,却每每在紧要关头,刺向他的刀诡异的顿在了半空,任那黑衣人如何使力都刺不下去,他们这才得以逃脱。
终于,他们撑到了援兵的到来。
璃王府的暗卫目标明确地找到了他们。
正在此时,徐管家的声音在门口传来:“小姐,有个姓陈的人求见。”
姓陈的?
白沄婳疑惑。
她认识的人中,姓陈的只有那一对兄妹,想起方才李麟泉说的事,恍然想到什么。
“让他到前厅来见我。”
“是。”
男女有别,几位表哥的皮外伤,由她来上药包扎多有不便,白沄婳便交代给大夫处理。
她叮嘱几位表哥一定要好好休息,随后便和宫辰渊一同前往前厅。
两人刚在前厅落座,便瞧见一个身形狼狈、身上带着伤的男人,在徐管家的引领下缓缓走来。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他身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泛起淡淡的红光。
果然是陈涛。
陈涛一见到他们,“扑通” 一声重重地跪了下来。
见他如此,白沄婳以为,他定然又是求她好心救救陈蓉。
若在贡院中救六表哥他们的,当真是陈蓉,白沄婳会救她的。
然而,陈涛满脸愧疚,双眼通红,说出来的话,尾音都带了哽咽与颤抖。
“殿下,王妃,快回去看看,王府出事了......”
白沄婳拧眉。
璃王府出事,他愧疚什么。
难道,璃王府出事是因为他?
回到璃王府,白沄婳才知道陈涛愧疚的是什么。
看守大门的侍卫和门房小厮,全被人一刀抹了脖子,尸体横陈各处,地上满是鲜血。
一路往里走,随处可见一具具尸体,毫无武功的小厮和丫鬟,皆是被一刀抹喉,死状凄惨。
懂武功的侍卫和暗卫,尸体上布满密密麻麻的伤口,鲜血喷洒在院中的小路上、植物上,殷红一片,刺目至极。
还有一些黑衣人的尸体,横陈其中,身上的伤口也狰狞可怖。
可见,昨夜,他们打得多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