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云深不知处暮色苍茫,霞光倾泻,一片静谧祥和。
一声惊雷乍起,整个云深不知处瞬间沸腾。
“蓝忘机屠戮了青城王氏百余口!”
“蓝忘机杀了金星!”
“蓝忘机金陵台清剿了金光庶满门!”
一时间传遍了仙门百家。
雅士林人心惶惶,各个官房都在各自求证消息的可靠性。
姚乾冲第一个冲进了欧阳智官房,声音已经变得语无伦次:“欧阳宗主,你,你听说了吗?是不是真的?蓝忘机,蓝忘机竟然…?”
欧阳智虽然惊惧,但是还稳得住,冲姚乾冲连连点头,却是不发一语。
欧阳智明白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安全的,再乱说话,有可能下一个就是自己。
姚乾冲哪里还能管的了这些,如果消息确实可靠,那么下一个自己必定首当其冲。
看着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姚乾冲,欧阳智忽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和姚乾冲一样当初口出狂言,否则难免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正思忖间,门被突然打开,虞金嵩也是一脸惊慌的闯了进来。嘴里同时叫着:“欧阳宗主,欧阳宗主!”
待到看清姚乾冲也在,更是急切的道:“姚宗主正好你也在,你们听说了吧?蓝忘机他竟然连夜屠戮了王氏满门,怎么会这样?”
姚乾冲连忙道:“是啊,怎么会这样?蓝忘机竟然敢?他…他…”
姚乾冲和虞金嵩面面相觑,两人都是惊恐不已,语无伦次。
此时站在一旁的欧阳子真忍不住叫道:“两位前辈,就不要再背后议论了吧,当心被人听到,这可是在云深不知处。”
虞金嵩两人闻言,顿时住了嘴。
欧阳子真又道:“你们找我爹有啥用,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不是说仙督明天就回来了吗,到时候你们去问仙督不就行了。至于这么紧张吗?”
欧阳子真语气已经有些不满。
虞金嵩两人被欧阳子真一阵挖苦,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都有些讪讪。
“子真!怎么跟二位宗主说话的,小孩子懂什么?”欧阳智训斥道。
欧阳子真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欧阳智这才请他们坐下,两人哪有心情落座,都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姚乾冲像是想起了什么向虞金嵩道:“虞宗主,我们去找江宗主问问吧,他和夷陵老祖走得近,应该知道些什么。”
虞金嵩想到江澄对他的嫌弃,有些犹豫。
姚乾冲已经有些着急道:“唉呀,虞宗主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想这么多了,除了你,我们谁还能和江宗主说上话,我们赶快走吧。”
说着就拉着虞金嵩向外走。
看着他们着急离去的背影,欧阳子真不屑的道:“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知道着急了,含光君也是能随便议论的?真是活该,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胡乱聒噪。”
接着又向欧阳智道:“爹,我说的吧,您还不信,现在怎样?”
欧阳智摸着胡子,默然不语。
欧阳子真又道:“怪不得思追和景仪都不见我,定是仙督安排的。还有魏前辈,也不知道魏前辈现在怎么样了?”
欧阳智摸着胡子,半晌才起身对欧阳子真道:“子真,你和我出去一趟。”
“啊?爹,去哪儿?”
欧阳智不答,欧阳子真只得跟着走出。
官房里,金陵焦急的向江澄道:“舅舅,你说含光君他怎么能这样,竟然直接上金陵台杀人,他也太可怕了?你说,他会不会连我也…也…”
金陵语气有些颤抖。
江澄有些烦躁的道:“你紧张什么,要是连累你,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金陵突然反应过来,也是,如果蓝忘机要杀他,他现在哪里还能安然无恙的待在云深不知处。
金陵不觉长舒了一口气。
江澄瞥了金陵一眼,语气稍缓道:“你不用紧张,蓝忘机也不会滥杀无辜,再说,还有魏无羡,放心吧。”
金陵这才想起来,连忙道:“舅舅,我们去找大舅舅吧,含光君最听大舅舅的话了,连喝酒都不管他。”金陵眼里闪出异样的光彩,一颗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江澄刚刚缓和的脸,立刻又沉下来,喝道:“你是猪脑子,这个时候去找魏无羡不是添乱吗?”
金陵吓得连忙住了嘴,片刻又小声嘟囔道:“不去就不去,干嘛骂人?”
江澄立刻瞪眼刚想训斥,虞金嵩已经直接开门进来。
江澄皱紧了眉头,刚想发火,看到虞金嵩一脸焦急,最终生生忍住。
虞金嵩也不管江澄的脸色,着急忙慌的道:“江澄,江澄,你知道了吧?现在怎么办,你说蓝忘机会不会大开杀戒?”
江澄看着一脸惊慌,有点胡言乱语的虞金嵩,不屑的哼了一声道:“虞宗主,你现在着急有什么用?早就给你说过,不要跟着瞎起哄,被小人利用,以免引火烧身,你不听,现在知道害怕了?”江澄说着,有意无意的瞥了姚乾冲一眼。
姚乾冲心里一惊,有些心虚的咳了两声。
虞金嵩也不管江澄的冷嘲热讽,继续焦急的说道:“那你说现在我们怎么办?”
“什么叫我们怎么办?你不要胡乱攀扯!”江澄有些恼怒。
虞金嵩这个老狐狸,想方设法的想把自己和江澄连在一起。江澄岂能听不出来?
看着虞金嵩涨的猪肝似的脸,手足无措的样子,江澄有些不耐烦的道:“青城的事又和你没关系,你跟着瞎起哄做什么,你老实呆在房里,不要再跟着煽风点火就行了,明天仙督回来不就啥都知道了,现在着急也没有用。”
虞金嵩想想也只能这样,遂摖了摖额头上的汗珠,稍稍平复一些。
江澄看着虞金嵩,忽然又道:“还有,你嘱咐虞玥,不要随便乱跑。就她那个性子,铁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
提起虞金嵩的小女儿虞玥,江澄就头疼。
虞玥比他和魏无羡小五岁。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好好修习女学,却单单喜欢男孩子的东西。爬树,抓鸟那真是样样精通,尤其喜欢跟在魏无羡屁股后面,简直就是第二个魏无羡。江澄小时候没少受她作弄。
这次缠着虞金嵩带她来云深不知处,不仅是想一睹姑苏蓝氏风采,更是想见魏无羡。
想到此,江澄又说道:“尤其是嘱咐她,不要去找魏无羡,现在是多事之秋,别再惹出麻烦。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虞金嵩连连点头道:“好好,我知道了,一定会嘱咐玥儿。”
“你也真行,竟然将虞翎和虞玥都带来云深不知处。”江澄有些不屑。
虞金嵩连忙道:“是玥儿非要跟来的,翎儿是……”
“行了,你也不用跟我解释,打的什么算盘,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们走吧,我还有事。”江澄打断虞金嵩的话冷声道。
虞金嵩只得和姚乾冲讪讪离去。
官房里姚乾冲坐立不安,不停的来回走动着。
一旁侍立的门生也是一脸焦急。
终于,门生开口道:“宗主,要不我们现在悄悄的回去?”
姚乾冲止住了脚步低声道:“荒唐!现在走岂不是不打自招?”
门生遭到训斥,有些无奈的道:“可是,明天蓝忘机质问,我们如何回答?您和金光庶的关系,可是瞒不了人的。”
姚乾冲叹道:“当然不能瞒了,谁不知道我现在是靠着金光庶,唉!原本还指望金星能当上家主,我们也就能出头了,谁想到会是这个结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天不佑我!”
门生道:“那怎么办宗主?如今金家已经死光了,我们总不能再被他们连累。”
姚乾冲不语,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道:“既然走不了,那也无妨!毕竟我没杀过人,只是听金光庶的吩咐,散播了谣言而已,他蓝忘机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杀人吧!他现在还没当上仙督,做事还是会思量几分的。”
门生小心提醒道:“可是宗主,您毕竟中伤的可是夷陵老祖,谁不知道蓝忘机和夷陵老祖关系匪浅,何况昨天您可是在清谈会上没少议论夷陵老祖的是非!”
姚乾冲一怔,方才想起自己昨天对夷陵老祖的咄咄逼人,不禁悔道:“唉!真是祸从口出!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正当所有人都人心惶惶时候,聂怀桑却是波澜不惊。
心腹门生看到聂怀桑漫不经意的品着茶,终于忍不住道:“宗主,他们都在议论,您也不出去听听?”
聂怀桑笑了笑道:“我还是不要去凑那个热闹,他们又能议论出什么?这蓝二公子行事又岂是他们能预料的?”
门生道:“不过这蓝二公子还真是为了魏公子什么都豁得出去。”
聂怀桑笑了笑摇头道:“这蓝二公子还真是嚣张!真没想到,他也有这狠辣的一面,出手毫不留情,堂堂一个仙门世家,竟然一夜之间就让他给灭了。”
“不过,也难怪!”聂怀桑又了然道:“王氏竟然用如此恶毒手段对付魏兄,这可真是触碰了蓝二公子逆鳞,也是自作自受!”
门生道:“宗主,您在背后如此暗中相助,想来以后我们在仙督心里就是自己人了。有了仙督扶持,我们聂氏定能恢复往日辉煌。”
聂怀桑叹道:“我这也是为了报答魏兄,如果不是他出手相助,我们岂能如此安稳,恐怕还在清河为我的那些祖宗们疲于奔命。”
门生道:“宗主仁义,魏公子也定会把宗主视为挚友。”
聂怀桑不答,手持着折扇默默想了一会道:“不过,王阳逃脱,毕竟是隐患,还是要小心。”
门生安慰道:“宗主过虑了,那王阳就是再有能耐,没了老巢,他又能翻出什么浪花?现在连金氏这个帮手也没有了,仅凭他个人能有什么力量!”
聂怀桑摇了摇头道:“我总觉的王阳背后还有人,还是要多加小心!”
门生上前一步道:“宗主待如何?”
聂怀桑道:“你即刻传讯常叔,让他安排我们的人密切注意一个人的行踪。”
门生小声道:“宗主说谁?”
聂怀桑附在门生耳边说了一句。门生面色凝重点了点头道:“宗主放心,我即刻去办。”
门生说完行礼退去。
聂怀桑兀自品着茶,犹在思索着。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聂怀桑的思绪。
江澄拿着一瓶酒站在了门口。
聂怀桑一愣,立刻又反应过来。笑了笑道:“怎么江宗主也睡不着,想找人喝酒?”一边将江澄让进屋里。
江澄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道:“除了找你,还能找谁?”
聂怀桑笑了笑,拿出两个杯子,江澄一一斟满,两人先碰了一杯。
聂怀桑先开口道:“江宗主,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仙督再怎么样也不会牵扯到你!”
江澄有些不屑的说道:“你以为我是怕牵连?我就是心里烦闷,想找个人喝酒罢了!”
说完又倒满,自己先喝了一杯。
聂怀桑笑道:“那你怎么不去找魏兄?怎么到我这里来?”
江澄无奈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想找他?可是这个时候去找他我总觉得不合适。再说了,金陵说蓝思追他们也不让去静室打扰魏无羡,说是仙督吩咐的。”
聂怀桑听了有些惊奇道:“是吗?仙督吩咐的?那现在魏兄一个人在静室?”
江澄点点头道:“应该是吧,魏无羡也真听话,竟然自己憋在静室,亏他能忍得住。”
聂怀桑摇了摇头道:“江宗主还看不出来,仙督这哪里是不让打扰,分明就是在保护魏兄。”
江澄略愣了一下,瞬间了然。
心里不禁有些感动,也有些释然。
聂怀桑看着有些出神的江澄道:“唉!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常圆。情到深处也不过如此了。”
江澄白了聂怀桑一眼道:“嗤!瞧你那样,难不成聂宗主也有喜欢的人了?”
聂怀桑笑了笑道:“我倒是没有,不过江兄应该有吧?”
江澄一怔,聂婉儿的脸立刻浮现在脑海。
看到聂怀桑盯着自己略有些期待的眼神,不觉有些心虚,脸色微微发烫。连忙端起酒杯,却是空空如也。
聂怀桑看着江澄失态的表情,有些好笑,片刻又正色道:“江兄,我们聂氏是屠夫出身,所以没有这许多的规矩。我大哥在世时,也是教导我,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不必拘泥带水。如今我和婉儿相依为命,蒙二哥不弃,亲自传授音律,婉儿才能平安长大。我只希望婉儿能有一个好归宿,只要是两情相悦,我这个做叔叔的必不会阻拦,江兄可明白?”
江澄就是再傻,也能听出弦外之音。
但是饶是如此,江澄依然不敢说破。
毕竟,聂婉儿对自己是不是也有那个心思,江澄不敢肯定。一直都是自己在揣测,没有听她亲口承认。
想到这里江澄有些烦躁,干脆不再多想,端起酒杯道:“聂兄,喝酒!”
聂怀桑知道江澄仍有顾虑,也不说破,和江澄一饮而尽。
终于,云深不知处渐渐平息,恢复了往日的更阑人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可是,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