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兰丝洛,我得先失陪了。”
达达利亚回至冬还有很多事要做。因此,他在港口见过鹿祀、又往城里走出一段路后,便转身和二人告别。
末了还补上一句:“冬妮娅和托克都很想你,等会儿我让他们去找你吧?”
说到两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孩子,鹿祀轻轻抿唇,用上了重逢以来最为温和柔软的语气。
——然而是用来拒绝的。
“不必了,我当下也不是闲人。离开至冬前我会去看他们的。”
“……好吧。”
达达利亚也不强求,照着璃月的礼节念了声“保重”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哥伦比娅倒是肉眼可见的清闲,牵着鹿祀的手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女孩在至冬的住处。
知道兰丝洛要回来的人不少。在她抵达之前,女士那些留守至冬的下属特意来打扫过这里。
推开房门,屋内的布设依旧整洁。只是许久不曾沾染人气,所以显得颇有些冷清。
“师父你先休息一下,你们叙叙旧。”
赞迪克很有眼色地把鹿祀按到沙发上,又示意哥伦比娅也一起坐下。旋即跑进厨房开始叮叮哐哐的忙碌起来。
一路上跟在后面降低存在感的艾文几人此时默契地做好分工,也四散开各自行动。
宽大的沙发上,女孩和少女挤在一块,无声地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温暖。
鹿祀静静地靠在哥伦比娅怀中,指尖红光微闪,一只散发着温和暖光的火蝶出现在手里。
“咦?这是……”
少女认出了火蝶中的灵魂,有些惊讶地轻咦了一声。她很快便猜到什么,将后半句话留在心里,没有直接点破。
哥伦比娅软绵绵地笑着,轻声做出许诺:“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谢谢。”
鹿祀轻轻点头,依旧靠着身边柔软的怀抱。
火蝶缓慢地扇动着翅膀,室内一时间陷入寂静。
——
另一边,赞迪克在把食材都丢进锅里开火炖煮后,终于算是抽出了一些空闲。
少年慢悠悠地晃到同样在做菜的艾文身边,掏出一管药剂递了过去。
“给,可以快速愈合伤口的药。不过恢复的时候伤口会很痒。我让人试过了,效果还不错。”
艾文看着递到手边的深色液体,先是退开些洗了手,而后才把试管接到手里,翻来覆去地仔细打量。
“兰丝洛大……”他瞥了一眼客厅,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儿:“是姐姐让你做的?”
如今没有外人在场,孩子们也恢复了以往的相处模式。
赞迪克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他对这些业余的课题兴趣并不大,但是愿意为了师父的请求分出一些精力去钻研。
艾文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询问:“你找谁试的药?”
“还能有谁?”
说到这个话题,赞迪克罕见地露出了不爽的表情,揣起双手轻哼一声:“真是便宜他了。”
“……也是。”
艾文稍默,最终轻飘飘地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自从知道赞迪克最新的研究素材对兰丝洛姐姐都说过些什么后,孩子们对于实验室里偶尔漏出的惨叫声也就习以为常了。
他们共情谁都不可能共情欺负过兰丝洛姐姐的人。
而且,姐姐会默许赞迪克下狠手,估计这家伙本身也不是好人。
艾文把注意力放回手中的药剂上。
“它是怎么用的?”询问时,少年已经拔出试管口的软塞,浅浅嗅了一下。
而后皱眉:“怎么还有一股血腥味?”
“哦,正常。”赞迪克风轻云淡地给出了惊世骇俗的答案,“因为原材料里有我的血。”
“???”
艾文头皮一炸,立刻按上软塞把试管丢了回去。
赞迪克随手接住,甚至悠悠然解释起来。
“其实血液有治疗功效的人是师父,我身上的血经过稀释,效果会减弱很多。”
“——但我想你们应该不乐意用她的血,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拿我的血代替了。”
艾文:这是代替不代替的问题吗?!!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赞迪克十分丝滑地在手里转了一圈试管,语气中带上了些许小小的自得:“所以我把它做成了外用药,直接往伤口上倒就行了。”
“……谢谢?”
艾文艰难地吐出一句道谢。毕竟众所周知:赞迪克只对兰丝洛姐姐有情商。所以他懒得说些没必要的话。
大概是察觉到对方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赞迪克很快终止了话题:“改天来我房间里,给你们看一下效果。”
“……行。”
至于怎么看效果,当然是用现成的实验体演示啦。
……
饭后稍歇,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宅邸来了新的客人。
这位客人鹿祀也认识,她曾在女士那边见过,是专门为执行官服务的服装设计师。说起来,如今她身上这件“常服”也是对方设计的。
“大人,您对于作为执行官的制服有什么要求吗?”
当下,设计师恭敬地向鹿祀见礼,温声询问女孩的意见。
鹿祀默了默,似乎有一瞬的出神。
下一秒,失焦的眼神重新聚集,女孩垂眸抬手,轻声应答:“就……照着女士的款式设计,再添加一些璃月的风格吧。”
这个要求并不算难,甚至简单得有些过分。设计师心中已经有了大概想法,躬身应是。
确定好尺寸之后,赞迪克十分主动地把人送出门,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外边回来。
而此时哥伦比娅也已经离开了。
房子里没有其他人。或许鹿祀对艾文几人有其他的安排,总之所有孩子都不在此处。
空旷的客厅再次恢复了寂寥和冷清。
当下,鹿祀正垂着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宽大的沙发衬得女孩的身形越发瘦小。
赞迪克在这时后知后觉地发现:只有到了独处的时候,兰丝洛才会显露出平日里被隐藏得很好的憔悴……
察觉到自家徒弟回来了,鹿祀有些迟钝地抬头望了过去。
视线相交,空气似乎静止了一瞬。
而后,鹿祀忽然说起一个全新的话题——
“人类有时会用泪水来宣泄自己的情绪,可能是欣喜,也可能是悲伤;甚至还有可能是一些其他的情绪……”
女孩平静地注视着赞迪克,询问时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小赞,你想看我哭吗?”
赞迪克愣了愣,随后意识到了什么,以最快的速度关上房门并紧锁。
接着,少年又快速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确保没有其他的干扰因素存在。
最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回鹿祀身边。
“师父,想哭就哭吧。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鹿祀没有回话。
她只是微微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开始淌泪。
赞迪克杵在一旁犹豫了几秒,终于轻轻坐在自家师父身边。接着把女孩揽进怀里,手掌温柔而有频率地轻拍她的后背。
之前玛琪娅拉因为想德雷特哭了,艾文当时好像就是这么哄的吧……应该没错吧?
然而在赞迪克的顺毛下,鹿祀从无声的哭泣渐渐转变为抽噎,最终延展成悠长的哀泣。
赞迪克:?
“小赞,我没有哥哥了,姐姐也不在了……”
在赞迪克似乎已通人性的安抚下,孤身坚持了许久的鹿祀终于放松心神,展露出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
“我好没用啊……救不了他们,也改不了命运……”
“如果是兰斯洛特的话,是不是就能做到这些事了……”
……
鹿祀说了很多东西。
等到她终于结束漫长的自责,心神疲惫地睡着后,时间已是深夜。
赞迪克无奈地叹了口气,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女孩从沙发上抱起,轻手轻脚地送进了卧室。
幽暗的灯光下,少年腰间的月白色羽毛似乎散发着粼粼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