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力的表情看不到任何情绪，抬头示意了下二楼。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栏杆旁边已经站着了两男一女三个人。
最中间的一男一女自然是常凯申和他的老婆宋夫人，另一个男人则是他的秘书兼发言人，外号“文胆”的陈布雷。
这三个人同时出现，意义自然不一般。
再加上这里的一众宾客，可以说很多时候开国防大会都不会有这种场面。
“总裁来了，大家都安静一下。”
陈布雷上前沉声说了一句话，瞬间整个现场都安静了下来。
“各位，今天将大家都邀请到这里来，除去这些日子大家都为国事出力不少，理应犒劳之外，我常某人也还有一些其他的话要说。”
常凯申从陈布雷的手里接过一个文件，打开后直接道：“今年四川大旱，粮食欠收严重，比之去年足足少了六成，饿殍遍地，民不聊生，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之事，闻之令我心痛万分，夜不能寐！”
“只是纵使国府内部多种举措，仍旧不能彻底解决问题，所以只好对外采买粮食。”
“各位都是党国忠良，各界友朋。今日之宴会，还请大家不看在我常某人面子，也看在四川数百万老百姓的生计上，施以一些援手吧！”
话说到这里，常凯申直接后退一步，携着宋夫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说白了就俩字，要钱！
下面的众人自然能看明白这一点，配合着演戏也都连忙开口，说着什么总裁之忧皆吾忧，属下愿意拿半年的津贴薪水支援之类的。
但不管是代力还是毛人凤，亦或者陈果夫那边的中统的人，在这时都没着急开口说话。
反倒是两个组织的人全都聚到了一起，还往后退了一些。
而就在这时，下面突然响起了一道很是愤怒的声音。
“总裁，这事我看完全不怪您，分明就是某些人别有用心，存心想要看我们四川这边出糗！”
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将酒杯砸在了桌子上，迈着大步走到了最前面。
而一直对众人说话没有反应的常凯申，此刻也立刻抢着道：“率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要讲的话就要讲明白一些，不然是会破坏团结的！”
率真是字，其人名为桂永清，曾经是二十七军的军长。
只是看到他突然出来说这么一通话，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因为这个人虽然是黄埔直系中央军出身，更跟随陈诚，还跟何应钦是姻亲。
但在重庆这里，谁不知道他本质就是一个好大喜功，爱吹牛皮，贪财好色的蠢猪？！
想当年东征讨伐粤系的陈炯明时，可以算是黄埔系第一次出征，当时的校长还是雄心满满，和曹操一样下令过如果打扰了老百姓，从他开始往下都可以枪毙的。
但是桂永清却展现出了自己的本性。刚一进广州，他就带人冲进典当行里，哪怕只是找到了几块布料和散碎的大洋，都要让人送回自己老家，气得常凯申那是拍桌子大骂娘希匹！
要不是何应钦求情，当年他就被枪毙了！
而后来这个蠢猪又做出过抗命的事情，若不是陈诚和何应钦让他去德国留学，只怕现在也是一具尸体了。
更甚至的是后来，好不容易当上了二十七军军长，他又做出了打死几十个鬼子就敢吹兰州大捷，歼敌无数的谎报军功之事，还影响了当时后方的判断。
后面土肥圆的坦克大炮一上来，他就和邱清泉一起跑掉了，直接把兰州和开封拱手让给日寇，这也是他现在没有任何军职的原因。
那么这家伙这会儿主动开这个口，显然就是打算配合老头子演这出“搂草打兔子”的戏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桂永清就开始指责各方战区的人不服从命令调配粮食，任由总裁一个人被戳脊梁骨了。
“率真，到此为止就可以了！你说的这些虽然不是没有道理，但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四川的饥荒问题。”
常凯申的表情看似是在思索，随即又转向了退到最后面的陈果夫身上，冷幽幽的说道：“我看这样吧，率真你就来负责在各地追收粮食这件事情。果夫，你们统计局那里也要竭尽全力的配合！”
陈果夫迈前一步，一脸无奈道：“呃……是，请总裁放心，我们中央组织部从上到下，一定都会全力支持的……”
左躲右躲，最终还是没能躲过老头子的目光啊！
这哪里是什么要追收粮食，摆明了就是想趁机对卫立煌、白崇禧、阎锡山、何应钦他们敲打施压！
桂永清你这个蠢猪，自己想死就去死啊，你拽上我们中央俱乐部是做什么！
伴随着陈果夫的咬牙切齿和代力的冷笑，这场宴会就算是结束了。
当然，临走之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示，代力也和其他人一样，在门房那里捐出了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的薪水津贴。
徐业道则是将贺红鸾的那张票据交给了常公府的人，让其转交给宋夫人。
反正东西是给了，这样贺红鸾的人情也到位了。
至于宋夫人是拿这钱去买粮食，还是存进花旗银行里面让它生小粮食，那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只是就在徐业道出门要离开时，代力的车却停到了他的面前。
车窗落下，代力淡淡道：“上我的车一起走吧，既然北平咱们去不了，那么就问问天津来的人好了。”
“郑锦中是今天刚到的，你和他也算相熟，陪我一起去审讯他做空粮食，坑害四川百姓的事吧。”
……
北平，深夜。
进入了三月，北平的气温也有了回升，至少是已经到了不需要烧煤的时候。
但有些地方的煤炭需求仍然是很大，就比如宪兵司令部。
站在二楼待客厅的后窗旁，贺远和张兴旺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下面，一具接着一具被扒个精光的日军尸体送进炉子里。
不消多少分钟，再把炉膛拉出来，里面就都是一些骨头渣滓了。
来人也不做区分，好几个尸体的骨殖随便敲碎混在一起，就装进了写着不同名字的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