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刚至,南方也下起了雪。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在天空中,将大地染成一片纯净的白。
千夜立在院中抬头看着天空,伸手接住还没落到龙吟谷就化为雨水的雨点,叹息道:“外面都下雪了,可就这里下不起来。”
萧凌玉卷着袖子抬着个木盆走进玲珑居,木盆中装着刚洗完的衣物。
千夜看向他冻得通红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皱了眉,问:“水那么冰,你怎么不用灵力护体?”
萧凌玉看了一眼自己双手,随即把千夜的衣服晾到院中晾衣杆上,反问:“不是师父你说不让我用灵力的吗?”
千夜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将他湿润的双手拉过来,用自己两只相比之下显得娇小的双手帮他捂住,将自己的温度渡到他手心,嗔怪道:“你就是个死脑筋!万一你这双手被冻坏了,别人肯定会骂我这个当师父的当得不称职!”
萧凌玉垂眸看向四只紧紧贴在一起的手,那暖意顺着他的掌心流进了他的心尖。
他木然地抽了一下冻僵的指头,道:“师父,你还是很关心我的。”
千夜将萧凌玉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中揉了半天,直到他手上渐渐有了温度,而后才抬头道:“以后,这洗衣服的惩罚,就到此结束吧。你洗了一个月了,我也消气了。”
萧凌玉微笑道:“师父可真大度。”
千夜翻了个白眼,嗔道:“我知道你在说反话!当心再把我惹恼了,我再罚你洗碗去。”
言罢,她收回自己手掌揣在了怀中,萧凌玉见她放了手,一脸意犹未尽地咽了咽唾液。
千夜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问:“龙吟谷都重建好了吗?”
萧凌玉点头。
千夜又问:“三族想要联合来犯,你想好对策了吗?”
萧凌玉微微一笑:“想好了,左右不就是把他们打回去就是了。”
千夜忍不住翻白眼,无语道:“三族联手,有那么好对付的话,我也不会让你想对策了。”
萧凌玉认真地看着千夜的眼睛,道:“师父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到我们的。”
千夜蹙眉,刚想接话,萧凌玉倏尔提高音量,问:“师父,你想出谷去看雪吗?”
千夜眼中消失的光芒再次闪现,有些惊喜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去看雪?”
萧凌玉笑而不答。他伴了师父万年,怎么会看不出她眼里的渴望?
萧凌玉道:“师父,我今天刚好没事,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说着,他转身便往外走,千夜赶忙欢快地跟在后面。
两人行至神龙台,只见南星和容川正带领着新招入的一帮属下顶着严寒操练,南星手中拿着红缨枪,英姿飒爽,英气丝毫不输男儿。
而当两人从众人面前走过时,众人纷纷跪地高呼:“拜见君上!”
萧凌玉不理会,牵着千夜便瞬行出了谷底。
两人身影刚消失,众妖纷纷看向方才千夜滞留的地方,嘴里发出阵阵感叹,有小妖甚至悄声赞美:“世间竟有如此美人!”
正前方的南星看了一眼众人,又看了一眼容川,见容川眼中也全是痴迷的神色,她不由心中不满,怒斥众人:“竟敢私下议论千夜姑姑,君上若是看见你们这副模样,不得把你们的眼睛挖出来!”
由于千夜是萧凌玉的师父,众人便都尊她为“姑姑”。
众人听南星如此说,全收了那痴迷的目光,不敢言语。容川则走到南星身边,道:“左首领,君上不是那种残暴的主子,我们夸赞千夜姑姑,他应该高兴才是。”
身后数人闻言,连忙出声表示赞同:“就是就是!”
南星闻言,心中更加愤愤,扬起红缨枪,就着枪的尾部用力撞在容川心口处,咬牙切齿地说:“我看你们就是一群好色之徒,下流之辈!”
容川一声闷哼,后退几步捂着胸口,皱眉气道:“你怎么动手啊?”
南星冷哼一声,长枪一横,锋利的枪尖直指容川喉咙处,容川一愣,在她枪尖扎破自己喉咙之前飞快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切勿动手!”
南星收回红缨枪,毫不客气地瞪了众人一眼,大声命令道:“继续操练!”
而千夜和萧凌玉刚刚飞出结界落地,便看见鹅毛一般的大雪从空中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地上积雪已有一尺深,那些绿色的不败植被全部披上一层雪毯子,千夜那一身大红的斗篷仿若高岭之花,长在雪地中,分外惹眼,分外妖娆。
千夜一声欢快的叫唤,旋即飞快奔入雪地,踏着雪毯跳了一支舞。
但见她:
状似仙娥缀梅妆,容比皓月剩琳琅。
身为清风挽柳絮,足下莲台尽飞霜。
红袖旋舞雪缠缠,娇姿玲珑眸不眄。
妙舞行歌俗烟断,君心鲛纱难斩绝。
萧凌玉正深陷于千夜舞姿中不能自拔时,静谧无声的大地,某棵矮树丛后倏然传来树枝折断的声响。
千夜舞姿戛然而止,萧凌玉不禁眸光一沉,一记灵力飞速向那方打去。
只听哎哟一声痛叫,树丛后刷啦啦一阵轻响,一个穿着白衣怀中抱着一把铁剑的少年骨碌碌从雪坡上滚了下来,恰巧在千夜脚下停住。
千夜低头歪着脑袋把这十五六岁的少年左看右看,而后口中发出狐疑之声:“人类?”
那少年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在雪地中踉跄地退了两步,而后伸手去握剑柄,笨拙不堪地抽出剑鞘中的亮光闪闪的铁剑,颤巍巍地指向千夜,白净而稚气未脱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惶恐地质问:“你……你们是什么人?”
千夜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一脸不悦地走过来的萧凌玉,而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玩味地歪头看这个少年,调笑道:“还是个修仙者呢!你既然修仙,竟看不见我们身上的妖气?”
少年一慌,左手剑鞘啪嗒掉到地上,半截淹没进白雪中。他不安地往后退了两步,想要伸手去把剑鞘捡起来,可身子刚趴下去一点,右手中的铁剑又啪嗒一声掉进了雪里。这下,他双手空空,愈加不知所措起来。
千夜嘻嘻笑着向少年走了两步,那少年看了看千夜弯弯的眉眼,又看了看萧凌玉此时比雪还冷的脸,脚下一软,一屁股摔进了雪地中,不住用屁股往后挪动着身子。
千夜蹲到他面前,笑意吟吟地说:“还是个长得怪可爱的小笨蛋。”
萧凌玉脸一黑,走到二人身边,冷冰冰瞪着那人类少年,质问道:“哪里来的?来我龙吟谷意欲何为?”
少年咽了咽口水,方才还有些红晕的脸颊霎时变得惨白无比。只见他双手用力一握,上下牙用力一咬,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闭眼大喊:“吃了我吧!我什么也不会说的!”